以抚为主,可谓是正中他的下怀,亲眼见识过英军战舰的他很清楚,根本就不能战,一旦开战,大清没有一丁点的胜算,虽说英军人不多,但眼下的天津兵也不多,大量的援兵正在往天津赶来,不过,深悉八旗绿营现状的他对那些援兵也没报多大的指望,只怕炮群一轰,那些个官兵跑的比炮弹还快。
道光倾向于抚,自然是好事,但要如何抚,才能不失国体?英夷呈送的照会文书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不说,还附带鸣冤申诉,攻讦在广州禁烟的林则徐对英夷的不公正对待,坚决要求严惩林则徐,赔偿烟价,林则徐在京师可是受道光破格礼遇,而且前去广州禁烟,也是道光极力支持,况且,朝廷国库本就空虚,赔偿上千万的烟价?一个不好,有失国体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
一个长随在门口禀报道:“禀老爷,督标左营千总白含章求见。”
白含章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却甚甚机灵,是琦善派去与英夷接洽的,前次上英夷战舰接受照会文书,今日送牛羊鸡鸭和蔬菜水果犒劳英军的也是他,听闻他在外求见,琦善当即吩咐道:“让他进来。”
白含章进来后漂亮的扎了千儿,起身才道:“禀报部堂大人,二十头牛、二百只羊以及众多鸡、鸭、鸡蛋和大量蔬菜水果皆已经送到英夷战舰上,英夷舰队司令懿律着小的转达英夷水师上下对部堂大人的谢意。”
琦善微微颌首,道:“他们倒也不是全然不知礼数。”
“禀部堂大人。”白含章道:“懿律还托小的转告,希望部堂大人明日上舰与其正式商谈。”
“上舰?”琦善眉头一皱,不假思索的道:“本部堂乃是直隶总督,岂能上英夷战舰?自古五此体制,要商谈可以,着对方上岸。”
“是,小的这通传英夷。”白含章说着略微迟疑了下,才道:“还有件事小的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略微沉吟,白含章才道:“小的乘船前往英夷舰队,途径拦江沙口,见的英夷小船在河口打水测量航道水位部堂大人只怕的未雨绸缪。”
测量航道水位?琦善脸色登时一沉,英夷测量航道水位意在何为?不言自明,这是为开战做准备,英夷此举是意在威胁?还是真打算开战?估摸着还是威胁的居多,不过,却也不得不防,得防着万一商谈不拢,对方以武力相威胁。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就说本部堂有急事已赶往京师,要三五日之后才得回来,见面洽谈稍稍延后几日。”
待的白含章退下,琦善思忖了半晌,才提笔写了份密折,要安抚英夷,首在安抚其情绪,英夷照会所提无理条件,暂可搁置,唯攻讦林则徐一事,能否虚与委蛇,暂行诺之,遣钦差南下广州调查,以此为由将英夷舰队调离天津。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道光一份份的翻阅着折子,尤其是来自两广、闽浙、两江、直隶的折子,他看的更是仔细,自英吉利舰队从广州北上这段时间以来,他就没有一日舒心过,一直以来,朝廷的防御重心都在西北,却没想到英吉利舰队会从东南沿海一路北上直达天津,一路犹如无人之境,海防糜烂至此,实是触目惊心!
尤其令他震惊的是,一年耗费朝廷三成以上岁入养的八旗绿营竟然如此不堪,作为海防重镇的定海县城居然一天时间就被英军攻陷,而且居然只伤亡二三十人,可见地方文武玩忽职守已到了何种地步!
“皇上。”总管太监在门口躬身禀报道:“军机大臣王鼎递牌子求见。”
“让他进来。”道光头也不抬的随口吩咐道。
进的暖阁,礼毕之后,王鼎起身到的道光跟前正要跪下,道光却放下折子道:“赐坐。”俟其谢礼落座,他才问道:“今日似乎不是定九当值。”
“回皇上,今日确非微臣当值。”王鼎说着微微欠身道:“微臣今日是为英吉利舰队入侵一事而来。”
一听这话,道光眉头不由的一皱,他很清楚王鼎一直以来都是反抚主战的,他可不想跟对方浪费唇舌,就在英军舰队抵达天津之前,他何尝不是主战?可天津毫无防备,驻守的水路官兵只有千余人,还不及英军,更何况英军船坚炮利,如何战?
王鼎却是生怕道光拦截他的话头,径直说道:“英军舰队前来天津已经半月,并无异常举动,可见对方实乃虚张声势,前来天津,实为恫吓,如今朝廷各路兵马已经部署到位,京师已是固若金汤,微臣窃以为,对于英夷没有必要再假以辞色。
即便是开战,也不足为惧,英夷所依仗者乃是战船,而我大清所依仗者乃是陆上兵马,且英夷劳师远来,补给难继,断不敢离开战船深入陆地。”
这话不无道理,自英军舰队出现在天津,道光就忙着调集兵马增援天津,拱卫京师,如今各路人马基本就位,京师安危确实无须担忧,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朕之所以主抚不主战,是乃是着眼于长远。”
王鼎沉声道:“微臣主战,亦是从长远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