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告示一张贴出来,整个广州顿时为之失声,之前对林青天的称颂再也听不到一句,吸烟的忧心忡忡,两个月戒烟,不戒死路一条。这戒可是生不如死,没有吸烟的,担心亲朋好友,担心五户连保,担心得罪邻里乡亲,担心祸从天降。
一时间人心惶惶,哪还有心思称颂林青天?质疑的倒是不少,原本不是说戒烟是一年为期?如何突然变成两月为期?这可是比黄爵滋的奏折、比朝廷钦定的三十九条戒烟条例还要严格的多,这是怎么回事?
两广总督府,签押房。
“即便是乱世用重典,也有所侧重,岂能一概而论?”巡抚怡良将《禁烟章程十条》往邓廷桢的案头上一放,高声抱怨道:“如此急功近利,广东百年教化,毁于一旦,以后这风气如何扭转?这根本就是不顾广东地方官员的死活!”
《禁烟章程十条》邓廷桢早已看过,听的这话,他颇有同感,不论是秘密举报还是互保株连,都极大的破坏影响社会风气,林则徐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禁烟与教化,孰重孰轻,悦亭该不会掂量不清吧?”
怡良一楞,随即不服气的道:“完全没比必要如此急功近利嘛。”
邓廷桢语气平淡的道:“易位而处,悦亭亦会急功近利。”
什么意思?怡良登时瞪大了眼睛,道:“在下愚钝。”
“身处绝境,没有退路,唯有快刀斩乱麻。”
怡良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此次禁烟天下瞩目,不同以往,本就是个不净不休的局面,况且林则徐在京师八日,道光接连八次召见,破格礼遇已到极点,若是广州禁烟失败,不仅难逃身败名裂的下场,还会拖累这场全国范围内的大禁烟,换做是他,也唯有破釜沉舟,一往直前。
“对于吸食鸦片者,急功近利也罢,快刀斩乱麻也罢,都无关紧要。”邓廷桢缓声说道:“若是对英夷也是如此,怕是会断绝贸易,更为可虑的是挑起边衅。”说到这里,他不由的想起易知足主动捐输二百万为虎门炮台更换火炮,增扩炮台的事,这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怡良漫不在意的道:“夷人是主动上门来恳求贸易的,岂会轻易断绝贸易?至于边衅,英吉利不过蕞尔小国,又远隔数万里,能起什么边衅?”
见他不以为意,邓廷桢也不愿意多说,端起茶杯道:“林大人圣眷正浓,禁烟亦是利国利民之举,少些抱怨,且忍忍罢。”
“下官明白。”怡良说着连忙起身告退。
怡良才离开,关天培未经禀报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急火急燎的道:“大人,韩肇庆等数名将领被押往钦差行辕。”
邓廷桢心里一跳,韩肇庆以前是他的督标副将,是他一手保举,才迁升为水师总兵,林则徐这是什么意思?默然半晌,他才道:“沉住气,我去钦差行辕探探。”
越华书院,林则徐正在草拟《会谕收缴鸦片增设绅士公局告示稿》闻报邓廷桢求见,连忙搁笔迎了出去。
见的林则徐亲自迎了出来,邓廷桢心里稍安,心下也有了判断,连忙躬身行礼,道:“下官邓廷桢见过钦差大人。”
“维周兄无须多礼。”林则徐含笑虚扶了一下,随即伸手礼让道:“请——。”
两人进房间落座,林则徐也不废话,直接道:”维周兄因何事而来?”
邓廷桢知道他忙,见他问的直接,当即试探着道:“听闻钦差大人抓捕了水师总兵韩肇庆?”
“不错。”林则徐颌道:“本钦差在几个书院做了一次观风试,一众士子皆言水师官兵包庇纵容甚至是直接参与鸦片走私,抓捕几个水师官兵审讯,实是令人指,水师总兵韩肇庆勾结外夷,以巡船援助鸦片走私,并将受赠鸦片作为走私没收品上报朝廷邀功,欺君罔上,诿过饰功,罪该当诛。”
听的罪该当诛,邓廷桢心里一跳,他可没少收韩肇庆的孝敬,真要诛杀韩肇庆,那厮还不得胡乱攀咬?这人必须得救,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广州禁烟,天下瞩目,成败系于大人一身,下官忝为两广总督,深受皇恩,不敢尸位素餐,必当竭心尽力配合大人。”
这是要以此为条件与他做交易,不杀韩肇庆,换取邓廷桢的全力支持,林则徐根本就无须权衡,当即便含笑道:“韩肇庆民愤极大,死罪可免,革职查办是免不了的,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只要保的韩肇庆不死,邓廷桢已是心满意足,当即拱手道:“多谢大人。”
林则徐摆了摆手,道:“广州禁烟,水师官兵不堪一用,我想另外招募义勇,协助禁烟。”
邓廷桢笑了笑,道:“广东水师去年下半年招募了五千义勇,已训练半年之久,正合大人所用。”
林则徐大为意外,道:“广东水师还有银子招募义勇?”
邓廷桢含笑解释道:“是元奇易知足捐输的银子。”
又是易知足,元奇看来真是不缺银子,林则徐点了点头,才道:“这几日召见十三行行商,并不见易知足,他不在广州?”
“琼州府昌化县现大型铁矿,易知足前去实地勘察。”邓廷桢道:“佛广铁路今年夏季就要破土动工,他指望广州能够自己炼铁,以大幅削减铁路的修建成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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