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奇能有多少银子?”道光含笑道:“才捐输了二百万给虎门,又在筹建广州至佛山的铁路,预算亦在四百万元。朕可不想竭泽而渔,还指望着元奇尝试行国债。”
广州至佛山的铁路需要四百万元?林则徐暗自咋舌,如此之贵,这铁路再好,只怕也难以推广,更令他惊讶的是元奇竟然阔绰到如此地步!就算它垄断广东一省的钱业,可毕竟才一年多时间,而且元奇是低息放贷,它哪里来的如此多银子?
从养心殿出来,林则徐心里满是无奈。广州禁烟,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坑,谁去都难讨好,但道光一天一召见。已是认定了他,他又能如何?即便明知是坑,也得捏着鼻子往下跳,更何况,这个坑总得有人去跳,他不敢跳。满朝文武,还有谁敢去跳?这正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道光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在第五次召见林则徐后,道光下诏:“湖广总督兼兵部尚书林则徐,颁给钦差大臣关防,驰驿前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所有该省水师兼归节制。”
十八日道光帝第八次召见了林则徐,整个京师都为之轰动,八日之间八次召见,并且赏其在紫禁城内乘舆骑马,如此破格的礼遇,实是大清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时间在京师官场传为美谈。
从养心殿出来的林则徐却是清醒的很,道光如此破格的礼遇,既是借此向朝野上下传达道光对禁烟的重视程度,也是表达对他林则徐的特殊信任,以此来提高他的声望和威信,以利于他去广州禁烟,当然,如此破格的礼遇,也是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办砸了差事,对他的惩罚怕也是破格的。
午门外,礼部主事龚自珍一身微服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候着,他与林则徐都是宣南诗社成员,关系极好,听闻道光下旨着林则徐南下广州禁烟,他又是担心,又是兴奋。
礼部主事是正六品官,在京师这地方却是位卑职低,他可不想一生困厄下僚,而且禁烟又是他极力主张之事,因此这几日草拟了十条禁烟建言,有心追随林则徐南下。
见得林则徐从午门出来,龚自珍连忙快步迎上去,不想还未走近,一顶大轿在林则徐面前停下,他连忙止步,就见一个二品大员哈腰出轿,这人他认的,工部左侍郎沈维轿——林则徐的座师,他自忖官位低微,不便上前。
见的座师,林则徐连忙行礼,含笑道:“学生正待前去拜访恩师,不想竟在这里遇上了。”
沈维轿正要进宫,见的林则徐才令落轿,他很是担心林则徐的处境,当即便关切的道:“鸦片流毒数十载,走私牟利之巨,骇人听闻,广州禁烟,艰难备至。”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则徐拱手道:“死生有命,成败在天,学生岂敢有辱门墙,苟利社稷,学生岂敢不尽股肱辅臣本分?”
“好!好!”沈维轿连声叫好,心里一阵滚热,当即道:“晚上来府里,叫上一众同年,好好聚一聚,当是为少穆饯行。”
辞别座师,林则徐正要躬身上轿,却听的一人呼道:“少穆兄。”抬头一看,见是龚自珍,他欣喜的道:“伯定兄。”说着连忙迎了上去,畅笑道:“这几日忙着应酬,没时间去见伯定兄。”
龚自珍笑道:“总督进京,哪座衙门不得面面俱到。”他知道林则徐应酬多,寒暄两句,便道:“广州禁烟,估摸着少穆兄难以推却,在下草拟了十条建言。”说着便取出条陈递给他道:“这京师在下早已呆烦了,若少穆兄不弃,在下愿追随少穆兄南下广州,一尝所愿。”
听的这话,林则徐缓缓摇了摇头,道:“事势艰难,伯定兄还是不要随行的好。”
见他回绝的如此干脆,龚自珍不由一呆,道:“为何?”
“生死难测。”
龚自珍固执的道:“正因为如此,在下才要随少穆兄南下。”
道光十九年,正月初八,在京师倍受道光礼遇,被京师百官百般羡慕嫉妒的林则徐受命离京,赶赴广州。
广州,河南岛,元奇义学。
才是初春,广州已经有些热了,易知足一身长衫坐在大操坪的观礼台上看着操坪上一队队的学生操练队列,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他早已带出来一批合格的军训教官,已经不用亲自上阵操练了,不过,他每天下午依然是尽量抽出时间前来义学观看操练,一则监督,二则是训话。
操坪上正在训练的这批学生都是去年下半年才6续进校的,训练进度参差不齐,时间长的有三个月,时间短的还不到一个月,因为这些学生大多没读过书,左右不分,同边手的情况相当多,训练进度着实不如人意。
“少爷,伍公子来了。”听的禀报,易知足转过身来,含笑道:“长青今日怎的有这闲功夫?”
伍长青冲着操坪扬了扬下巴,道:“都大半年了,练来练去,老是这几个动作,知足兄就不觉的烦?绿营兵丁还时不时的变个阵法什么的。”
“那些个花架子有的什么用。”易知足不屑的道,随即道:“又有什么消息?”
“也没什么。”伍长青漫不经心的道:“林则徐已经启程南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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