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大员港后,邵曙光先是赴了一次总督揆一的私人宴会,见识了一下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诸位头面人物,然后便入住了刚刚兴建了一小半的台湾银行内,整日里与随他一起南下的十来个宁波商人议事——这些人都是黄仪介绍来的,多为各县维稳会里的亲东岸士绅,这番跟着邵曙光到台湾折腾也真是给了大面子了,当然其中也不乏利益驱动。
“咱们虽然不似荷兰红毛那么粗鄙,喝茶也放砂糖,但说真的,平日里市肆富家用糖的地方也不少。孙正兴,你们孙春阳南货铺惯卖甜糕、蜜饯果子,说说这销量如何?”邵曙光一边喝着新华夏远道贩来的咖啡,一边点名问道。
“总办大人。”孙正兴一听邵曙光点名问自己,立刻起身作揖道:“敝店腌渍房内往日里每日需购数十斤砂糖熬煮各类食货,一年下来不是个小数目。最近几年战乱不休,南边闽糖、粤糖北运船只(多为郑家所有)时断时续,致糖价腾贵,我等实苦不堪言。今日总办大人若能说得红毛将大员——嗯,是台湾——台湾砂糖售到宁波府的话,别的不敢说,我定海孙春阳南货铺先下了一万斤的定钱。”
孙正兴代表孙春阳南货铺这种零售“巨头”发话后,其他商人也纷纷表示,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也能吃下个三千到一万斤不等的量。毕竟,宁波府承平已历十年,人口八十余万,民间商业渐渐发达,乡间百姓过得也还算富足,再加上与朝鲜、登莱、黑水乃至日本的贸易做得飞起,大量贵金属流入宁波,老百姓的购买力还是有不少的,消费些台湾砂糖,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你将目光再放长远些,看到黑水、朝鲜、登州这个数百万人的市场的话,那么这笔生意真的大可做得,其间的利润简直丰厚得不可想象,未来某个时候吃下台湾蔗糖一年一半的产量也不是不可能。
谈完蔗糖,邵曙光又与众人聊起了粮食贸易——没办法,台湾银行的开办金太少了,必须充分利用这些商人手头的存量资金,不然很多工作都没法展开。众所周知,现在东岸人手头积压了大量的移民,粮食问题又开始成了黑水开拓队诸位官僚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因此与荷兰人达成协议,大量进口东南亚稻米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座的诸位商人们与东岸人打交道甚久,对这些内情也心知肚明,心里明白这是一桩细水长流的好生意,因此一个个拍着胸脯表示将拿出部分资金从台湾银行手里收购稻米——嗯,哪怕先把购粮款打过来也没问题,反正现在宁波府很多田都改蚕桑了,粮食也不是那么十分充足,不愁卖不掉。
当然了,邵曙光也深深明白,蔗糖与稻米贸易在荷兰人看来虽然也很重要,但远不如他们觊觎很久的生丝、茶叶贸易——茶叶在欧洲有市场,且这几年来成倍增加;而生丝则事关利润丰厚的日本贸易大局,更是轻忽不得。因此,他也做好了将出口至荷兰的生丝、茶叶配额调高几倍的心理准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这几年宁波府的生丝、茶叶产量也提高了很多——以满足荷兰人越来越大的胃口。
1月25日,就在大员港台湾银行总部建设进度将将达到一半的时候,东岸人与荷兰人的第一次贸易也差不多进入到了尾声。台湾银行\/商行将手头的开办金、客户存款、商人预付款总计7万元向荷兰人购买了85吨糖(1645年台湾砂糖产量最高,为15万担,约合7500吨,现已大不如前、市场份额也大为萎缩)、200吨稻谷以及相当数量的香料、樟脑、檀香木等名贵商品,几乎把钱花了个精光。
不过,你若以为在与荷兰人的贸易中东岸方是贸易赤字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别的不说,他们随船带来的大量生丝、茶叶和部分高级毛皮——由于台湾银行的垄断贸易权,这些商品也必须经该行过手——就卖了个大价钱,不但赎回了全部购货款,还大有盈余,令人不由得不感叹跨国生丝贸易确实是暴利,即便是在远东也是如此。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荷兰人若想平衡贸易,除了大量输出贵金属外,就只有按照东岸人的要求大量输出稻谷了,该怎么选择,其实一目了然,做惯了生意的荷兰人自然不会不懂。
1660年1月27日,在留下韩银、桥口顺之助等人继续留守银行分部后,小试牛刀结束的邵曙光和一干宁波商人们,纷纷登上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加的斯岩石”号战舰,悄然踏上了返回定海港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