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走进来一位血伯爵,离男子十几步开外就跪了下来,这是血族最恭谨的礼节。那名男子并没表现出血族上位者们通常的生杀予夺的威压,不过他的神情再温和,那名血伯爵也没敢稍稍抬头,因为自己带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血伯爵低沉地道:“哈布斯阁下,刚才人族那边传来消息,原定三天后诱杀帝国元帅林熙棠的行动取消,计划失败了。”
排名第五的斯伯克氏族现任家主,哈布斯大公爵并没如血伯爵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虽然这位身份极为尊贵的阁下,为了这次行动已经在永夜停留了十多天。
他只是挑挑眉,“哦”了一声,道:“去告诉我们亲爱的人类盟友,这次血战他们出的纰漏太多了,魔裔耶路生家族路德子爵战死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在进一步的行动之前,他们还是先好好考虑一下赔偿的问题吧!”说到这里,哈布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菲拉和门罗家王女的婚事怎样了?”
血伯爵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还在……谈着……”但是他也知道,此事已经拖了很久,这个回答绝不会让大公爵满意。
然而血伯爵今天十分幸运,哈布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没关系,门罗总是看不清形势。为了对付天鬼,永夜议会正在加紧准备,下足了筹码。等那位至尊的存在从沉眠中醒来,门罗氏族有的是求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你退下吧。”
至尊的存在!谁能让大公爵用这样的敬称提起?还处在震惊中的血伯爵擦了一把冷汗,极为恭敬地退出门去。
哈布斯继续把目光投向窗外,眺望着铁幕深处,自语道:“林,你那帝王的妻族花这么大代价都要杀掉你。那么,你的种族与我圣血之裔又有什么区别?”
西陆,夜色已浓,风中有了丝丝寒意。
这个时候还在街上走动的人们总会下意识地紧一紧衣服,抵御这乍暖还寒的时节。
清平殿的正殿内融融如阳春,预设的原力大阵源源不断地供着温暖,柱后、壁角等视线不及之外,还有缕缕水汽升腾,让殿内不至干燥。
高邑公主有些慵懒地斜靠在坐榻上,尽管殿内温暖,但手里还是抱了个紫金发丝铜手炉。手炉做得精巧,表面已被磨得光亮,显然是多年把玩之物。
即使常年养尊处优,但她脸色仍然显得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摩挲着手炉的指尖也依旧冰冷。这是老毛病了,抱多久手炉都没有用。
曾带千夜晋见的老人站在榻旁,半俯身子,细细地说着造化园之事。
高邑公主听到幽国公评价的“堂皇气象,通天之途”,两道秀眉一扬,随即神色恢复如常。如此大事,也只是令她微微动容而已。
听完之后,高邑公主淡淡道:“夫君为这事忧思多年,现在千夜有这番成就,他也该放心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忧容,“可驸马看上去对当年之事并没有完全释怀,而千夜公子究竟怎么想,也不得而知。”
高邑公主一笑,道:“那时救的是曦儿性命,我又是她母亲,无论怎么说都脱不了关系。但这又如何?曦儿终于平安长大,这就够了。”
老人不知为何双眼有些湿润,稍稍垂目避过,这才压低声音道:“只怕当年曾做下离间之事的背后人还不肯善罢甘休,公主何不告知驸马?”
高邑公主冷淡地道:“夫君若信我,自然也能看出些端倪,若不信我……”
屋子里气氛一紧,老人垂头不语。原力大阵推动的暖意仍在殿堂中翻滚,但掠过肌肤后总仿佛会留下一丝沁入心头的寒气。
过了半晌,高邑公主才道:“那个女人只怕没有想到,她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这些年,连个最卑下的姬妾也送不进门来。”她淡如花瓣的唇微微抿起,疏淡的神情中有隐隐快意,“燕云赵氏千年门阀,与国同立,岂是她那个只会用女人联姻的暴发户家族可比!”
老人想了一想,还是说:“公主,老奴斗胆,有句荒谬的话想要说一说。”
高邑公主神色缓和下来,轻叹一声,道:“中常侍,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话不能说?”
老人压低声音,说:“以老奴之见,公主不妨将千夜公子收到名下。”
高邑公主乍然听了,以她的定力也不禁差点把手炉滑脱。但她仔细思索,又慢慢定下神来,道:“驸马庶子不能登入宗室玉册,夫君现在又是阀主,他的庶子就要算入赵阀宗谱,也需向帝室呈报,此事可是相当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