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云抵达州城,已是入秋时节,和上次在暮色不同,这次是凌晨,隐隐看见城门直矗,天还没有亮,码头已点起灯,隐隐只见水中到处停泊的是船,裴子云就笑着:“来的找,不如来的巧,今天似就是开榜日,走,我们去贡院看看。”
这时伙计端着酒菜上去,到了任炜的位置,小声说:“这位相公,您的酒菜已上来了。”
一盘鸡,一碟花生,一个酒壶,任炜苦笑下,就要伸手,一只手已拿起了酒壶,熟悉的声音:“来,我陪你喝!”
任炜此抬首,见着一个熟悉的人,裴子云穿一身白衣,手里握着一把黑伞,此时将伞放在一侧,风度翩翩,让人羡慕。
“原来是公子,伙计,再添置一双碗筷酒杯。”任炜向着伙计喊着,裴子云也不说话,只是斟酒,任炜头发有些湿漉漉,见伙计送上,举起了杯,向裴子云说:“敬公子一杯。”
双手捧起了酒杯一口饮下,喝急了,呛出眼泪。
裴子云没有说话,只是斟酒,也一口喝了,连喝了三杯,任炜脸色通红,突哭了起来,大颗眼泪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裴子云叹了一声。
任炜泪流到衣襟上,举着酒杯一口干了:“公子,别怪我癫狂,三十年寒窗,付之东流!”
“说起来我祖父考取过举人,在前朝当过官,父亲原中了案首,文名传播,奈何被人以不敬礼法之罪削了功名,再也不能科举,因此抱憾而终。”
“不想我也和父亲一样,虽没有削去功名,可也是屡次不中,到了现在,垂垂老矣!”
裴子云叹了口气,想斟酒,发觉空了,只喊:“伙计,再上一壶酒。”
“读什么书,读书还不如耕田,不读了,不读了,啊啊。”此时一个秀才喝得醉醺醺,狠狠将酒壶摔在了地上,蹲着哭了起来。
雨水落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任炜只是看了一眼,苦笑一指:“又是一个苦命的读书人。”
“公子,酒上来了。”伙计说着。
“好酒!”任炜斟酒,在鼻下一闻,就笑起来,把酒饮了,才是看着楼顶:“其实论本心,我不爱八股,只爱经世之学,可不学八股,中不得举。”
“我二十八岁才中秀才,以后一直没有中,去投靠璐王,又被厌弃不用,本已不报希望,可公子指点,又赠了银子,又有了希望,半年苦读,自觉茅塞顿开,中举不难,不想还是不中,看来我是没有命了。”
说着涕泪而下,良久,擦了擦,就起身一拜:“既是这样,炜受公子大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报答了。”
裴子云连忙扶起,才扶起,任炜已不省人事,当下丢了些银子,将任炜扶着回到了车上。
百户见着裴子云把一个秀才带上车,就问:“真人,为何领着这个醉酒秀才上来?”
“此人就是我要寻着的朋友,现在已经没有事,就回船上京罢。”裴子云吩咐,车夫听了,将着鞭子一抽,牛车转向而去。
“命数不济!”裴子云看着任炜只是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