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声问道:“来人可是步军队正刘二虎?”
刘二虎连忙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答道:“卑职正是朔州军中一名队正,能在杨元帅帐下效力,三生有幸。”
他紧接着捧起了赵子开的首级,道:“这首级乃是敌军主将赵子开的,被卑职取得,特向杨元帅献上。”
杨素的脸上闪过一阵杀意,声音中透出一股冷酷:“赵子开是你亲手杀掉的吗?”
刘二虎本想开口应承,突然感觉到了帐中的气氛有些不对,杨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至少不象是很高兴的样子,而其他众人则都是冷眼而视,一道道眼神中多是鄙夷与不屑。
刘二虎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生生把到了嘴边的一个“是”字收回了肚子里,恭声回道:“启禀杨元帅,这赵子开是被弓箭射死的,卑职只是取了他的首级而已。”
杨素冷冷地道:“既非你所杀,为何要由你去取他首级?还有,如果是射死的,那尸体上应该有弓箭为证,这一颗首级上并无弓箭,你这样做岂不是抢了射死赵子开的弓箭手的功劳吗?”
杨玄感突然开了口,对着杨素道:“父帅,末将当时亲眼见到赵子开的嘴里中了一箭,直穿脑后,这才应该是他的致命伤,定是这刘队正想要抢人功劳,才会把这箭给拔掉。”
杨玄感对赵子开抱有同情,加上实在是不齿刘二虎的行为,才会这样挺身相告。
杨素看了杨玄感一眼,道:“本帅也看到这一幕了,哼,刘二虎,你以为只有你聪明,会盯着敌军主将看吗?赵子开身为敌军主帅却站在最前面,军中多数人都能看得到,却只有你利欲薰心,不顾本帅的将令,去抢夺首级,贪他人的功劳,执法官何在?”
刘二虎一下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赵子开的人头也掉到了地上,急道:“大帅明鉴,卑职绝非有意抢夺战功,只是我军当时列阵而前,地上的尸体都被踩烂,卑职怕这赵子开的尸体受到损害以后无法辨认,这才上前将其首级取下,以呈现给大帅,不敢贪图他人的战功。”
刘二虎说着说着,还从怀里变戏法般地取出了一枝长杆狼牙箭,道:“大帅和各位将军请看,此箭就是射死赵子开的那枝,小人早已经将之取出,不是为了隐瞒他人之功,而是因为首级的嘴里插了枝长箭实在不雅,所以才随身携带,现在奉上。”
刘二虎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杨素。声音也变得愈发的恭敬:“大帅。卑职虽然只是个队正。却也知道我大隋军纪,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卑职真的只是想把这首级奉上,免得战后找不到对方主将的下落。徒留遗憾,您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站在一边的王世充料不到此人竟然有几分机智,明明是企图抢功不成,还能给他一下子编出这番说辞,倒也算是有些应变之能,而且看此人的面相,也称得上仪表堂堂,精明过人,但眉宇间却有一丝难言的桀傲与傲慢,自己感觉好象什么时候见过此人。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杨素虽然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也在上下打量起此人,看得出他也微微有些意外。
刘二虎擦了擦脸上的汗,恭敬地把赵子开的头从地上捡起,一手持首级,一手持箭,小心翼翼地说道:“首级与长箭在此,还请杨元帅验过。”
杨素忽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身边的那名执法官上前去接过了首级与长箭,杨素看也不看那两件东西,直接对着刘二虎道:“刘二虎,照这么说来,你私自斩了赵子开的首级,反而有功了?”
刘二虎表面上恭顺的声音中透出一股猥琐的味道:“大帅,卑职刚才禀告过您,卑职只是怕这尸体被踩烂才会取了赵子开的首级,没有别的想法,不认为自己有何功劳,也不求在此事任何封赏。”
他吞了口口水,语气中带有几分得意:“而且当时卑职还想着叛军可能不一定知道赵子开已死,还可以用这首级逼迫他们放仗,后来卑职小小地利用了一下这颗首级,果然叛军就出来一名副将愿意投降了,就是那人。”他说着抬手指向了站在帐口,正怒目而视自己的茹茹天保。
杨素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些事情本帅都看在眼里,不用你多说。”
刘二虎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大帅,您给我们的命令是全军威逼敌军,迫使其放仗,用枪林剑阵的威势固然可以做到这点,但出示敌将的首级也能达到这个效果啊,卑职是在执行您的军令罢了。”
杨素冷笑一声,道:“那你擅自出列斩首,扰乱军心,弄得步军方阵出现了一时的混乱,若是敌军此时突袭,如之奈何?本帅可以不问你抢夺他人战功的罪行,还治不了你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的这条乱军之罪吗?”
刘二虎突然抬起了头,脸上的嬉笑完全不见,正色道:“卑职并没有犯乱军之罪,而是执行大帅的军令。”
杨素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已经因为一个小军官敢如此一再顶撞自己而动怒了,他沉声问道:“刘二虎,本帅何时让你却私自斩首了?”
刘二虎也抗声答道:“战阵之上,评定功绩,基本上都是以首级为标准,军令如山,论功行赏都要看这个人的战功,这是军中最基本的一点,卑职理解的不错吧。”
杨素“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刘二虎继续道:“所以不要说这赵子开的首级,就算是其他叛军的首级,不止是卑职,其他的士卒们都可以去取,只要是自己杀的,就不是抢功,大帅,卑职这样理解有问题吗?”
杨素哈哈一笑,声震帐内,笑毕狠狠地盯着刘二虎,眼神中杀机尽现:“全都去抢首级了,还怎么保持队列,还怎么去威逼敌军放仗,本帅下过令,不许私自斩首级,一切赏罚在战后处置。”
刘二虎的眼神毫不退缩,迎着杨素的目光大声道:“大帅,你下这令时是在卑职已经斩了赵子开的首级之后,之前你下的令只是全军前进,威逼敌军投降,可没说不许斩首啊。而且卑职以为,赵子开的首级是最好的逼敌投降的手段。”
“最后我军已经逼到敌军面前几十步了,他们还是没有放仗,直到卑职出示了赵子开的首级后,他们才全部放仗了,所以卑职以为自己是很好地执行了大帅的军令,并没有犯五十四斩的哪条。”
杨素的脸胀得通红,他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队正能这样有理有据地顶撞自己,他大声喝道:“那你目无主帅,在这里公然顶撞,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这个构军之罪你也想开脱吗?”
刘二虎知道今天已经没了退路,干脆把心一横,道:“卑职一向仰慕大帅,视为天人,今天您又带我们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哪敢有半点对您的怨怒。”
“不过卑职最仰慕大帅的一点,不是您的将帅之才,而是您当年为了给战死沙场的父亲争功,不惜死谏,顶撞当年的北周皇帝,坚持公理,不畏强权,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如果您坚持主帅的威严大过公理,那卑职听凭大帅发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