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赵曙很坦然道:“这些年,父皇和师父教我的就是这些……头些年,他们告诉我,要看明白本质,不被迷雾遮住眼睛,我现在看的很清楚,我知道士人是什么德行,我也知道老百姓要什么……”
“那很好啊,恭喜你,会做一个明君的。”狗牙儿笑嘻嘻赞美道。
“可,可接下来呢……”赵曙沉着脸,“接下来父皇告诉我,明知道一些人可恶,也要用他们,还要表现出亲厚的样子,要把天下大事托付给他们……要跟所有人演戏,你说累不累?”
狗牙儿嘟着嘴,想了半天,“没办法,谁让你是太子呢!我爹也说过,一个上位者,必须学会调理阴阳,或许这就是你的命吧!”
赵曙托着腮帮,仰望着天空,狠狠道:“我多希望自己生在平凡人家啊!”
“可别!”
狗牙儿连忙摆手,“我可提醒你,有多少人盯着哪张椅子呢!明知道机会不大,却也手段百出,把命都搭进去了……你觉得不怎么样,那是你坐上了,信不信,你到了平凡人家,没准过得更艰难呢!”
赵曙无奈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或许吧,父皇也说过,皇帝从来都是孤家寡人……我能有一个知己,能倾吐满心的不快,我知足了!”
赵曙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回到了东宫。
转过天,他就亲自去了一趟吕府。
先是祭奠缅怀老相公吕端,然后谈到了要新建百家分院的事情。
吕诲说道:“恩师万里西行,风霜雨雪,体察民情,感悟至理。所作文章,那是富国强兵之精髓所在。微臣不才,身为先生弟子,以往不能体察先生之学,实在是惭愧不已……如今侥幸领悟一二,愿意倾其所有,弘扬先生之学,耗尽家产,也在所不惜。”
赵曙同样说道:“宋相公的文章孤也读过了,的确是振聋发聩,非同凡响。我大宋向来主张广开言路,百家争鸣,近些年来,各种学问如雨后春笋,争相涌现,宋相公之学,也当发扬光大,孤愿意出资10万贯,协助吕大人兴学。”
“多谢殿下洪恩!”
吕诲激动之下,居然跪在地上,大礼拜谢。
等到赵曙告辞,吕诲还送出府邸,好一番君臣相得,恩情深重。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大家伙都觉得晕乎乎的,这特么太扯淡了吧!
刚刚还是冤家对头,一转眼,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吕诲,你这变脸的本事,比川剧厉害多了!
你转弯这么快,就不怕闪了腰?
你不怕,可我们怕啊!大家的要都要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旧派大将,转眼成了变法的吹鼓手,他吃了药,还是中了邪?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大家寻找答案。
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吕诲在股市上大捞一笔,赚了几百万贯。建百家分院的钱,都是从股市赚来的。
大家伙瞬间就明白了,让吕诲转向的不是什么妖术邪法,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难怪他不惜血本,替宋庠宣传,还要建什么百家分院。
这根本就是请一尊大神坐镇,宵小退避啊……不对,不是一尊大神,而是两尊,太子这不也去看了吕诲吗!
要说起来,先有太子抄底股市,接着吕诲又抄了一把……哪怕傻瓜也清醒过来了,股市,还真是大有前途啊!
时至今日,再去说什么士大夫耻于言利,君子重义,小人重利……别人只会把你当成二百五!
有本事就去首阳山采薇而食啊!
有本事做个隐士啊,不食人间烟火啊!
活在世上,柴米油盐酱醋茶,谁也离不开。
谁不想着牟利?
没有利,为什么那么多人拼命苦读,考科举,入仕途,当了官,还想当得更大,拼命往上爬。
做生意的,天天想着把生意做得更大,赚更多的钱。
君不见那么多人,不惧生死,不怕风沙,不在乎强盗,就算埋骨他乡,也义无反顾,争着抢着往西域跑,不都是为了发财吗?
他们这样,朝中的士大夫就不一样吗?那些瞧吕诲不顺眼的,你们有资格吗?大家伙拍着胸脯问问,之前你们是不是也投资了股市,结果损失惨重,这一次不敢投了,才让吕诲捡了个便宜!
既然都干了,就别装高尚!
姓吕的的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成功了,你们失败了,如此而已!
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士大夫,都是备受煎熬,虽然他们未必相信以往的所学,可念了几十年的书,想要抛开,还是有些困难。
但随着百家书院建成,越来越多的人都低下了头,他们纷纷跑去给吕诲道喜,还有人出资捐助学院,更有无数人把子弟送入学院,让他们学习赚钱的本事。
几乎所有的士人,全都换了一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