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的是一位儒雅潇洒、洒脱斯文的成功艺术家,在《笔断》的宏论谠议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位深谋远虑、远见卓识、抱负不凡、真才实学的成熟政治家。
从万历十七年举进士,时年33岁,一直到崇祯九年逝世,享寿81岁,非常巧合的是,董其昌政治生涯开始之日,也是他艺术生命肇起之时。
据说,那年科考,他名列第一,但是他试卷上的那笔字太蹩脚了,主考将其改列第二,这使他大受刺激,从此埋头练笔。
华亭本是书家云集之地,具有天赋的他,很快就出类拔萃、扶摇直上,并触类旁通,兼及绘画,直追前人。
于是,声名鹊起,视为一时之俊。
这样一位看来完美的人物,在其五十年的官场活动中,虽然他玩政治的段位很高,虽然他搞权术的智商很高,尤其他公关的实力相当雄厚,他的字画就是无往而不及的利器。
然而,在权力中心这个高危领域里,而且是风险指数最高的朝廷中间,聪明以至于狡猾如董先生者,也有难保藏掖得不够严实之处,于是,人们便看到他不完美的负面形象。
董其昌在官场上的得意、政治上的跃进,是不大令人信服的。
他所担任过的湖广提学副使、督湖广学政,以及谢绝不就的东山副使、登莱兵备、洛州参政等职,都是相当显赫的差使。
接着继任的太常少卿,掌国子司业,随即擢本寺卿,兼侍读学士,更是人皆艳羡的宠遇。
最后,竟升迁至蓝鲸的影子内阁中拜礼部尚书。
南都虽无实权,不是肥缺,但个人名位却因此水涨船高。
当他风头最劲时,谈禅解文、读碑作画、花前题字,月下吟诗,可以形容为京师第一忙人。
那时,要是有报纸,有电视,他绝对是头版头条的新闻人物。
就看他既是铁杆东林党人王元翰、创党前辈赵南星的座上客,经常请益,差点把门槛踩破,又是东林人士所看不上眼的李贽、公安三袁、陶望龄、焦竑、陈继儒的老朋友,来往密切,吃喝玩乐、高谈阔论;他既是首席阁臣周延儒的知音,得其庇护,又是大学士叶向高的知己,受到垂青。
能够不分兰莸,走动两府,正邪通吃,皆表忠心。
他不但出力支持为人所鄙视的阮大铖,为其奔赴说项,甚至对内廷有实力、有头脸的宦官,也断不了联络巴结,趋迎邀好。
尤其对魏忠贤,更是卖力逢迎。
“当其盛时,尝延玄书画……魏珰每日设宴,玄宰书楹联三、额二,画三帧……魏珰喜甚。”……
总而言之,其骑墙左右之得心应手,其人前人后之两面三刀,其八面玲珑之奔走讨好,及其书画墨宝的凌厉攻势,可谓无坚不摧、无攻不克、无求不应、无往而不利。
尤其他身段灵活、进止得当,有可为时京师活动,无可为时作画卖钱,有险情时回乡避风,有压力时逃遁江湖,官越做越大,钱越捞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