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乌拉那拉氏看着阴沉沉的天,抿嘴笑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想看看是谁这么狠的一口气就害了三个皇室子嗣的性命。”她一边接过福嬷嬷重新蘸好墨的笔,继续抄写着佛经静心,一边低声嘟哝着。
福嬷嬷被乌拉那拉氏的话,骇了一跳,她能说她一直都以为弘轩阿哥等几位小主子的死,都是乌拉那拉氏秘密安排那些依仗着乌拉那拉一族讨生活的包衣宫女做的,连她这个亲自养大乌拉那拉氏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府里的人就更甭提了,难道……
她很是惊讶地愣了愣神,研墨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一直到乌拉那拉氏不耐烦的用笔杆敲了敲砚台边儿,她这才回过神来,忙一副很是心疼乌拉那拉氏的样子,轻声劝说道:“主子,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厨房的饭菜都热了两次了,您不如停笔歇歇吧。”
“嗯。”乌拉那拉氏闻言,撂下了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有些肿的手腕,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了福嬷嬷递过来的湿帕子擦着手就来到了堂屋,说来她是真有点饿了,这些日子,府里头那些迎高踩低的狗奴才瞧着她被四爷禁足在院子里,居然也敢克扣她的份例了,要不是她故意要营造出这么个任人欺凌的假象,想要让四爷查清真相以后,对她更加歉疚,她早就命人将这些个狗奴才都打杀了,这些狗奴才也是,还真愿意给大李氏那个贱妇做马前卒。
少时片刻,几道清淡的素菜就摆上了桌。
府里头,连着没了几个孩子,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她也并不觉得伤心,她这个做嫡母的还背了黑锅,她却不能不好好做做样子,毕竟这两年,她在京里的名声越来越差了,以前是想着弘晖的身子,左右是那个样子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
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这倒是个欺瞒世人的好法子。
李氏从盛京庄子上回来,如今能独掌府里中馈,不就是靠了这个法子,连李氏那个素来讲究口舌之欲的人都能吃糠咽菜,她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清淡的素菜,不下饭,不过也没有关系。
她这些年身子病弱,喝汤药的频率就快赶上当饭吃了,本来胃口就不大好,吃点就吃不下了,几天素菜吃下来,她也就是脸色难看些,身子骨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出现,毕竟她前几日吃的那棵老山参,那也不是白吃的,那绝对是补中益气的好东西。
正当乌拉那拉氏如同嚼蜡似的往肚子里添粗米饭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一身戾气的四爷,正脸色如锅底般难看的瞪着她。
“四爷,可曾用过晚饭了,要不要一块用些。”乌拉那拉氏神色如常的放下了碗筷,起身行了个万福,也不等四爷叫起就自顾自的站直了身子,笑着对愣神中的福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添了一副碗筷,柔声问道。
四爷不置可否地冷冷环视着房中,看着乌拉那拉氏一袭粗布麻衣、披头散发的鬼样子,又扫了眼粗瓷碟中的白水灼菜,迈步就往堂屋上首摆着的宝座走去。
“你这个毒妇,你做下如此恶毒的事情,倒是能吃能睡的。”四爷瞧也不瞧福嬷嬷送到手边的茶碗,冷着一张脸,嗤鼻一笑,厉声呵斥道,这也算得上是四爷每日必做的事情了,最开始的时候,福嬷嬷每次听着都是心惊肉跳的,这几天下来,连福嬷嬷都适应了,何况是心理素质向来很不错的乌拉那拉氏呢!
被他差点就要指着鼻尖臭骂的乌拉那拉氏就跟没听见似的笑了笑,随意地坐在了下首摆着的饭桌旁,将刚刚放下的碗筷,又一次重新拿在了手里,细嚼慢咽的吃着一根素炒油菜,又几口就将粗米饭吃下肚子,这才如同参加宫宴般的动作优雅地放下了筷子,拧着帕子沾了沾唇角,笑着回答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自问待几个庶子、庶女虽不是如亲娘那般的关心爱护,却也没有苛待过他们,他们就这么突然离去,我虽然也伤心,却并不觉得亏心,而且到底不是亲生子嗣,我终究是做不到为他们茶饭不思,也只好将日常分离的珍馐美味换成了这民间百姓用的粗粮,也算是聊表哀思吧。”
“不是你做的?
葛权,你该不会是不记得了吧,猫耳朵胡同的那处院子,还有你身边那个奉茶宫女秀儿,这些事情是瞒不住人的,你不会是以为爷查不出来吧?”若是往日,四爷也并不会气成这幅样子,就在他被尔芙轰出了西小院,正打算会书房就见到了风尘仆仆从城外赶回来的张保,他这会让脱口而出的话,也正是张保才回禀不久的事情。
乌拉那拉氏从未想过葛权的事情能藏住,毕竟葛权进府,秀儿突然被她送走,还有院子里闹出来的那些动静,那都是瞒不住人的,若是不发生弘轩和玖儿这几个孩子病故的事情,这事情兴许也就慢慢淡忘,但是这凡事闹大了,人们就容易往一块联想,而曾经遗忘的那些小事就会被人们想起来了。
但是葛权,那就是个替德妃娘娘跑腿的小人物。
乌拉那拉氏不信四爷想不明白这点,四爷这会儿这般质问她,估计又是在瓜尔佳氏那贱蹄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吧。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还真是个很有眼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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