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可疑人物,尔芙也就不必再保持着手肘支撑的歪斜动作,她喘了口粗气,重新躺倒在罗汉床上,叫过了坐在墙角做针线活儿的丫儿,低声问道:“丫儿,我瞧着那抬脚婆子有些眼生,你认识么?”
“那是常婆子,以前在廊下伺候的二等宫女翡翠的姑母。”
“哦。”尔芙淡淡应了个声,闭上了眼睛。
她记得丫儿说的这个翡翠,那是瑶琴特地从针线上调过来的。
翡翠一手女红,传承于蜀绣大家俞姑姑,那时候,四爷多次嘲笑尔芙不成样子的针线活儿,她想着不让小七和小九输在起跑线上,便让瑶琴去针线房挑选了踏实、稳重,且针线不错的翡翠过来伺候,尔芙本想着留她在身边伺候一段,好好验查验查她的品行,便将她调到小七身边当差,让她教授小七针黹女红的,可是这翡翠看似踏实稳重,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不满尔芙将她安排在廊下做二等宫女,便投靠了当时看似正得宠的钮祜禄氏,最终落了个被撵出西小院的下场。
不足月余,翡翠就被人发现溺死在了浆洗房的水池中。
想到这里,尔芙嗖地一下就坐起了身子,她脸色凝重的对着丫儿,沉声吩咐道:“我记得当初有人发现翡翠死在水池里的时候,四爷曾经特地请了仵作过来验尸的,你让人去前院问问,看看翡翠的死因,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丫儿不解地挠着头,轻声询问道:“主子,您怎么会突然想起翡翠姐姐的事了。”
“我也就是随口问问罢了,算了吧,过去就过去了。”尔芙并没有多说,她要尽量保持好心情,她不想去想以前不愉快的事情。
努力笑着的尔芙,伸手拿过四爷特地寻来的话本子,细细翻看着,她都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些虐恋情深的才子佳人故事了,这猛然一看,虽然故事仍然那般老套,她竟然也看下去了。
“主子,那奴婢还要去前院询问翡翠姐姐的事情么?”
“不是说算了么,别往前院多走动了,免得其他人多闲话。
对了,你记得让抬轿婆子将软轿抬出去吧,我不准备再出去了,我要好好看看这话本子,这话本子还真挺有意思的。”
说着话,尔芙还将茶桌上的笔墨拿了过来。
虽然这书的前半段很无聊,与寻常话本子的情节一般无二,不过就是一对有情人千辛万苦走到一块的故事,但是故事的后半段内容,却变成了育儿经,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大嬷嬷曾经和她说过的,只是过去好些年了,她都有些记不清了,尔芙还真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男子会对保胎的事情,了解得这般清楚。
这般想着,尔芙就将书中的那段育儿经给誊写了下来。
她打算等明个儿胡太医过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让胡太医细细看看,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她就打算按照书上说的那样安胎了,也免得她一不小心做出伤害了肚子里孩子的事情,让身边人和四爷跟着担心了。
“主子,您可得仔细眼睛,不如奴婢替您抄写吧!”
尔芙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着丫儿放在笸箩里的绣花边棉布袜子,柔声说道:“我也就是闲着无聊,你还是赶紧做针线活吧,小七那孩子是个急脾气的,你答应她的袜子不做好,她怕是要赖上你了。”
“那主子有事就叫奴婢。”丫儿点了点头,屈膝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要是做针线活累了就去厢房那边看看,我记得库里有一对半人高的红珊瑚盆景,你让人搬到内室的床边摆好,将那对珐琅彩铜胎的落地花瓶换下来吧。”尔芙知道四爷将她身边人的胆子都吓破了,丫儿更是被四爷屡次三番的叮嘱,一定要照料她的身子,但是她却不习惯被人管手管脚的,她说着话就笑着指了指内室落地罩旁边的那对大花瓶。
那对大花瓶太大、太重,要是有人往里丢点什么东西,还真是不大好发现,尤其是她在注意到丫儿打扫内室的时候,基本上连挪都挪不动那个大花瓶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将那花瓶挪走了。
正好,今个儿雪媚她们正在清点库房。
她大可以挑几样合心意的东西,将房间里那些个家具摆件都换一换,反正就说孕期里不宜挪床,可也没说不能重新布置房间吧,这般想着,她又闲不住了,尔芙放下手里头蘸满墨的鹅毛笔,招呼丫儿替自己个儿换上了更方便走路的羊皮小靴,迈步就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前,那真叫一个尘土飞扬。
这也不怪西小院的婢仆,干活不尽心,库房钥匙就在她和瑶琴身上,她和瑶琴在庄子上住了几个月,库房就锁了几个月,就算是门窗封闭得再严密,尘土都是无处不在的,这几个月没通风的房间,猛然一打开,那味道还真是不大好,也多亏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些金银玉器、古董花瓶之类的,要是里面有吃食在,那味道就更加酸爽了。
瞧见尔芙过来,雪媚忙将身上的罩衣脱了下来,又用掸子扫去了身上的尘土,这才凑到了尔芙的身边,递出一条素白色的娟帕,轻声说道:“主子,这边灰尘太大,您戴条帕子遮一遮吧!”
“不用管我,你专心清点东西吧。”
尔芙摇了摇头,拿过丫儿手里那条浸湿的细棉布帕子,遮住了口鼻,迈步跟着雪媚来到了东厢房的门口,瞧着里面已经搬空的两尊博古架,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来到了廊下摆着东西的矮床旁,伸手拿过一个汝窑花瓶,又让丫儿将一尊用五彩玉雕琢的金玉满堂盆景搬着,径自回到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