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小半个时辰,全福嬷嬷和来府添妆贺喜的宾客就来芙蓉园聚齐了,伊尔根觉罗氏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一个个地招呼着客人,听着冲耳的吉祥话,这心里头是从里往外的高兴,连浑身的疲惫都已经忘记了,当真找到了昔日嫁女儿的那份欣悦感觉,不过一想到这么可人的丫头就要嫁到旁人家里去了,她又有一丝丝失落。
铜镜前,耳听着全福嬷嬷如同流水似的吉祥话,眼瞧着垂在肩头多日的长发再次盘起,尔芙袖管下的小手不安地搅动在了一块,她不知道再次回到四爷府里,等待她的是恩爱一生,还是最终落得孤寡度日,唯一让她觉得安心的就是不管她过得怎么样,不管她会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也不会牵连到她所生的弘轩、小九、小米团身上,谁让那些孩子在玉牒上的亲额娘都不是她这位继福晋了呢!
四爷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你家格格实在风趣。”
做一首催妆诗,于饱读诗书多年的四爷而言,算不得什么为难,这也怪尔芙是个没文化的,听着门外四爷脱口而出的催妆诗,盖头下的尔芙,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她倒是忘记了古代人作诗就如同小学生写作文一般容易,无外乎好坏之分,但是却是每个读书人都能做出来的,不过既然四爷已经做出催妆诗,她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嘎吱一声,上房虚掩着的隔扇门被四爷抬手推开。
看着内室床上,穿着一袭嫁衣端庄坐着的尔芙,先前那点小为难就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了,他迈步走到尔芙身边,轻轻一笑,伸手到尔芙跟前,低声说道:“爷的福晋,现在可以跟着爷回家了么?”
“呦,我的亲王爷,您这可不合规矩!”一直站在旁边给尔芙当背景板的喜娘见四爷伸手就要抓住尔芙的手腕了,忙上前一步,阻拦道,天知道她的腿都在打哆嗦,单单是四爷一记眼刀,便已经让她有撒腿逃跑的冲动,也不知道尔芙这么个娇娇嫩嫩的小丫头,可该如何面对这样冷峻严酷的四爷。
喜娘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她这会儿还有闲心替尔芙操心呢,却不知道盖头下的尔芙,早已经被四爷一句回家,弄得心里头暖暖的,恨不得立刻就扑到四爷怀里头,好好诉说诉说这些日子对四爷的思念和眷恋。
不过该守的规矩,她还是记得的,没有行拜堂合卺礼之前,未嫁男女是不能有半点接触的,尔芙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抬手将手边放着系着绸花的一截大红色绸缎拿在手里,耐心地等着四爷牵起另一头,这才不紧不慢地由喜娘扶着起身,随着四爷走出了闺房门。
芙蓉园里,凌柱和伊尔根觉罗氏并肩而立地站在廊下。
尔芙随着四爷走到二人跟前,盈盈行礼,听着两人说完告诫训导的话,这才擦着眼泪,由喜娘搀扶着来到了院子里,坐上了四爷带来的花轿。
大红花轿,绣满了多子多孙、吉祥如意等纹样,足足十六抬。
坐在宽敞舒适的花轿里,尔芙偷偷撩开盖头的一角,揉了揉已经有些发僵的脖颈,这才细细打量着眼前一方红红的小天地,轿子里很大,摆着迎背靠枕、南瓜枕的座椅位置,足足有单人床大小,尔芙记得四爷迎亲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在轿子里歇歇,吃点东西垫肚子的话,小手飞快地在轿身上划过,很快就找到了放着软底绣花鞋和小点心的两侧暗格,她知道这都是四爷悉心安排的,不然就内务府那些人,绝对不会故意在轿身上动这样的手脚。
暗格里,精致的镂空锦盒里,摆着她最爱的豌豆黄和茯苓饼,并一壶温温的蜂蜜枣茶,吃上一块点心,喝上一口热茶,换上四爷特地准备好的软底绣花鞋,尔芙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朗了些,也许她该多四爷更多信任些,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贪新忘旧的,也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不能视觉动物,也许她会和四爷一起白头到老吧。
“哇,瞧瞧人家这排场,当真不愧是亲王娶亲……”
“雍亲王殿下,比起咱们三爷更显英俊呢……”
“没想到这钮祜禄家的二格格福气真好,明明都这把岁数了,居然还能嫁到亲王府做继福晋……”
听着轿子外,隐约传来的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种种低语,轿子在内城已经绕了一圈,尔芙看到轿子外越来越熟悉的府邸门户,忙将脱在旁边的花盆底绣花鞋重新穿好,又将丢在旁边的盖头重新盖在头上,收拾好了什锦盒子等玩意,正襟危坐地端起了架势,只等着绣着龙凤纹路的轿帘被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