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在我四岁那年患上肺炎,家里没钱送她看医生,于是,这一小病就夺走了她的命。”他低沉地说道,声调丝毫没有提高,冷峻的愤慈和恨意却令人不寒而栗,“那个时候,医生在哪里!?”
“阿尽……” 江思渺怔住了,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两年后,我爸发生交通意外,他骑的摩托车被大卡车撞上,卡车司机逃逸,甚至没下车察看。”扯唇,那是一抹扭曲的冷讽,“你可以想像吗?失血过多,这是我爸的死因。”
“阿尽……”她感觉到,他的心也在淌血,一直一直在淌血,这让她揪心难受。
“那个时候,谁去救他?”
他抢救过无数濒临死亡的病人,不是因为他想救人,对他而言,这只是一种对上天的挑衅!
“可是……”她想告诉他,就因为这样,他们更应该帮助有需要的人,但她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个世界……I don”t give a damn!"他定定地盯着她,“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个,江思渺,要嘛你做我的女人,你心里只能有我,不许你管别人的闲事,不然你就在我眼前消失,懂吗?”
“我……”天哪!这叫她如何选择?
“看样子,你需要一时间考虑。”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他背转过身,跨步离开她。
江思渺掩住嘴,他决裂的态度令她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
天哪!他真的不理她了!
望着即将跨出厨房的高大身影,她难过得无以复加,空气中紧绷绝望的氛围令她透不过气来。
没有了她,他真的不要紧吗?
她自己呢?难道她也无所谓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愈是决绝无情,愈加证明他的脆弱,她知道,他才是那个最需要她的人!她不能让他这样走掉!不,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他寂寥的背影几乎揉碎了她的心……
“阿尽?”被一股无法解释的冲动驱策着,江思渺追了上去,用力环抱住他。
阎尽浑身一震,僵硬地任她抱着。
“不要这样!阿尽,不要抛下我!”紧贴在他背部的小脸,早已泪湿,江思渺心里被巨大的伤痛啃蚀着,“不要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响就走了!不……你不可以再这样……
阎尽闭了闭眼,背脊一片凉湿,她的泪水不但染湿了他的上衣,也穿透了他冷酷的防线,把他的伪装冲刷得片甲无存。
“思渺……唉……他无法真的弃她不顾!放弃她等于放弃他自己,他只会把自己逼到死角!
“告诉我,这是你的选择吗?”可是,他忍不住就是要逼她,逼她选择他心里面这个任顽劣的小孩!
是的!逼她把全部的爱和关注只给他一个人!
“唔……”江思渺哭着头,她没有办法思考、她的脑袋停摆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不存在。
这一刻,她就是无法让他这样受伤地走掉!
“不后悔?”缓缓转过身,他抬起她泪湿的小脸。
她流泪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天使。
她摇头,声音哽在喉间。
他仲出手,轻轻拈起她腮边的泪珠,“你为什么哭?你觉得不高兴?不开心?”
江思渺不停摇头,狂涌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嗯?”他挑高一眉,执拗地等待她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我……”她吸了吸鼻子,抬眸迎向他锐利的黑瞳,半晌,她哽咽地续道:“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太幸福了……”
而世上不幸的人何其多!?她甚至帮不了金智琳!帮不了她可怜可悯的小孩!
阎尽凝视她良久,从她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虚假,也没有一滴滴不情愿,终于,他扬唇笑了
“傻瓜。”他揉了揉她头上的发丝,对她的宠溺表露无遗。
江思渺虚脱地闭上眼,任他扎扎实实地把她纳人怀中。
他的臂弯强而有力,温暖牢靠。
幸福的感觉包围她,却填不满她心中的空洞。
不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她的心无法安稳……
不!她告诉自己,绝不轻言放弃!总有一天,她会说服他帮金智琳的小孩动分割手术。
是的,她要用爱打动他!
微凉的午后,推着婴儿车,漫步在公园的小径,江思渺的心情也像快要到来的秋天,萧瑟而落寞。
她转了转无名指上的订情戒,意兴阑珊。
这几天,阎尽忙着筹备他们的婚事,她难得见到他,就算见到了,话题也离不开婚礼的细节,他摆明了不愿意再谈金智琳的事。其实她也知道,在她的央求下,他只勒令金智琳离职,没有追究她意图掳人威胁的事,已是他极大的让步了。
唉……她悠悠叹了口气,望着婴儿车里的小贝比,小家伙自得其乐地含着奶嘴,流露纯然的快乐。
她愣愣地看着,想到金智琳那对可怜的连体婴,心里又难过又沮丧,罪恶感也愈形扩大。
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好无能!享受着上天赐予的健康、享受着安逸的生活、享受着被爱的幸福,纯粹只是享受着!世上那么多悲苦不幸的人们,可就连她所认识的人,她都帮不上忙……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浑然不觉有两个人迎面走来,还差被其中一人撞到,她连忙稳住婴儿车,将车子推到一旁。
“我敢打赌,分割手术一定功……”
“谁要跟你打这种赌?邪尊亲自出马,哪有不功的?”
“怪不得全世界的采访团都涌到台北来了,这么轰动的医疗亊件……”那两人走过,留下令她惊诧的闲聊低语。
她顿住了呼息。天哪!这……这是真的吗?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脸。江思渺,你想太多了!这是幻听,你完蛋了你。但是,下一秒,她霍地转身向那两人追去。
“对不起,请问一下,你们刚才是不是有提到……呃……邪尊、手术?”她气吁吁,冒昧地问。
“这么大的新闻,你没看报纸啊?”被叫住的人,表情比她还惊愕。
“啥?”报纸?对哩!她还觉得纳闷,不知怎么搞的,一连好几天都没人送报到阎家,阎尽好像也不以为意的样子。
“电视新闻也没看?”乖乖!他们是不是遇到外星人了?
“呃……”江思渺涨红了脸。
如果她据实以告,她所住的那栋豪宅里,所有的电视在三天前不约而同发生故障,他们一定会以为她鬼扯!
对噢!这么扯的事……也只有她这个傻瓜会傻傻的相信!
五台电视机在同一天故障,管家叫人把那堆废物搬走,订购了最新最大的液晶电视,然后咧?事隔多天,新电视居然还没送来!想想看,阎府管家办事谨严,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延宕?
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怪不得……过去这几天她根本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江思渺心跳加速,抓住那两个陌生路人,动地追问:“这么说,是真的了?阎尽要为连体婴动分割手术?”
“邪尊的名讳不是一般人可以叫的!”
遭人白眼,江思渺一都不介意,反而止不住地咧开大大的笑容,只差没手舞足蹈起来!
天哪!她太兴奋了啦!这个世界真美好!吸了吸鼻子,她涕泪交流,好想跪下来亲吻脚下芬芳的泥土,感造物者的恩典!
“欸!?”那两个人吓了一跳,退避三尺,“这女人无故大笑,又莫名其妙掉眼泪,一定是肖查某!”
“可惜了,长得还满漂亮的!”
“快走!谁晓得她下一刻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耳语间,两人已落荒而逃。
哼着轻快的曲子,还一路傻笑,江思渺推着婴儿车回到阎家。
“嗨!Uncle Max,能不能帮我备车?”她拢了拢长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迫切想赶去医院。
“江小姐想上哪儿去?”管家察言观色,心中着实纳闷。
早上她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怎么才出去走一圈回来,心情突然大好?
“阎先生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找他。”她眨眨眼,调皮又可爱。
“江……江小姐!俨老管家脸色凝重,好像一都不懂得欣赏她娇俏可爱的模样。
“医院。”她再接再励,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下,老管家面如土色,仿佛他刚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会被拉去砍头似的。
“安啦!又不是你泄漏消息的!”她拍脯保证,“有我在,不会让阿尽为难你的。”她现在有一滴滴信心了,阿尽虽然偏逞强,事实上,他还是蛮在乎她的想法的,不是吗?
再说,他肯帮助金智琳的孩子,这说明他并非真的冷血无情,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
“江小姐,你要折煞我这个老头了!阎先生交代过,分割手术的事千万不可以让你知道……”
“为什么?”她瘪嘴。好过分!为什么不让她开心一下?
“呃……阎先生说,要等手术功才让你知道,这是他送你的结婚礼物,他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事实上,这是我最期待的一份礼物!”笑容加深了,她眼眶也濡湿了,“我要去医院,我要在那里等他。”
“是,江小姐,马上为你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