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到武汉来治病,病没有治好就又要回去,你是不是担心你回去后,我们不会照顾好慧慧?!”
“我不是这个意思。”母亲说:
“你们俩个都要上班,还带个孩子,已经够辛苦了,要是还给你们添上一个病人,你们怎么照应得过来呢?”母亲低下头,口中慢慢地嚼着一口饭。
“佳佳不是在这里吗?你不是叫她来照顾慧慧的吗?”
“佳佳笨手笨脚夫的,不一定能照顾得好。”母亲不信任大姐,一个已做了两年小工的16岁的女孩。她对大姐的看法从没有好过,后来的结果,确如母亲所料。
“这几天佳佳把这个家料理得挺好的,你为什么对佳佳总是带着偏见呢!”舅舅拿起筷子吃起饭来,一副懒得理睬母亲的样子。
“慧慧在这里,我总是放心不下,一心挂两头不行的,还是带她回去的好,再说慧慧她自己也很想和我们一块回去。”母亲停停,话有儿哽:
“她说要死。。。。。。”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连我都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了。
“那好!”舅舅的嗓门又提高起来:
“回去后就再也别找我!我也不会给她买什么药,她不认我这个舅舅是不是!”
“武汉的医院比不了你蒋场的医院!我也比不上你对慧慧好!”舅舅说完,埋头只顾自己吃饭去了,嘴中的饭把脸胀得更大了,好象用生气来鼓嘴还不够似地。
“有话好好地说嘛,发什么火呢?”舅母是大家闺秀,说起话来总是慢条斯理的,后来我到南京后,舅舅告诉我说,舅妈的父亲是国民党党校的教官,国民党垮台那会儿,本想带着全家人上台湾的,结果自己也差没有随学校迁往台湾,连累一家人成了被划清界线的对象,舅母好不容易才当上工人。我在武汉时,也听小伙伴们讲过类似的话,他们对这种事也知道的很清楚,阶级斗争的弦,绷紧到小孩子们的头上了,真是难得啊。
“姐姐!”舅母转向母亲说:
“刻勉叫你把慧慧留下就留下吧!武汉治病比乡下强!”
“那也好。”母亲有些无奈地说:
“我回去工作一段时间,再借钱,看看单位还批不批假,请得动假我就来。”
“这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舅舅的口气缓下来:
“你安心工作,让俊俊上学,慧慧的事,由我们来管。”
饭终于吃完了,大人们忙着把房间收拾干净后就在饭桌边坐下来,舅舅又开始抽起烟来。大姐到厨房去洗碗了,威威坐在他妈的腿上眨着眼,我和小弟乖坐在床上听大人们说话。
“不瞒你们说,我准备带着慧慧回乡下,出院手续都办好了。”母亲歉意地笑着开口了。
“哦!”舅舅和舅妈都哦了一声,舅舅沉着脸,舅妈解嘲般地笑笑。
“不过还差300元钱,我打了欠条,但暂时还出不了院。”母亲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来想办法!”舅舅深吸一口烟。
“厂里已经不准再借钱给你了,你忘记啦?”舅妈盯着舅舅提醒他:
“我们已经借500块了,你再到那里去借?”
“那就再想其它方法。”舅舅说完就沉默冥想起来。
“你还会想什么办法,总不是借!”舅母满脸不高兴,话也急躁起来。
“少废话!不要你管!”舅舅阴森森地虎着脸说。
“好!好!好!”舅母连说三个好就站起身来:“你们姐弟俩的事我管不着。”说完就抱着威威往里屋走去。
舅舅和妈妈坐在那里光谈300块钱就谈了好久,就象电影上的大人物们在决策什么大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