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将我从被褥里提得坐了起来,我揉揉双眼,清醒过来,听见北窗外,隔着公路与我们住房相对着的蒋二大队部,架在新盖不久的仓库上的高音喇叭正在播放开播曲——《东方红》,亲切而高昂的声音,让人振奋、激昴。更多小说 Ltxsfb.com
高音喇叭是前一个星期才装上的,那天晚饭后我和小姐姐、弟弟参加了热热闹闹的开播式,当喇叭中传出:“蒋场公社广播电台第二次播音开始了!”的响亮声音的时候,站满了整个禾场的大人、小孩如炸苞米花般地,将巴掌拍得震天价响着,欢呼雀跃起来,好像成就了一件伟大事业似地。也许是因为开播式与新仓库的落成典礼一并进行吧,那时农村拆屋起房子本是一件大事,再说新起的白墙红瓦仓库真的不小,已经和我们粮管所的大粮仓差不多高大,听大人们满脸荣耀地说它算得上是蒋场公社数一数二的大队部,真是了不起的大事情,喜上加喜,更增浓了喜庆气氛。
“快起来去上学!”母亲把本已放在我前面的衣服重新抓起,往我手中一塞,转身走出房间。
我麻利地从熟睡的小弟身边抽身出被褥,穿上衣服,翻身下床,发现昨晚睡在我俩脚头的大姐,早已在我不知不觉之中起床,和往日里一样在后房悉悉索索,梳理、磨蹭。
跑到堂屋,抓起放在木桌上已经挤着一丁儿牙膏的牙刷,拿起放在盛着大半杯水的把缸旁的,红黄色、带有麦穗图案的“丰收牌”膏袋又往牙刷上加挤了比原先多得多的牙膏。从面朝大门外,正蹲卡在大门口,用搓板洗衣服的母亲身边擦挤出去洗口时,口中不敢说,心中却在怪母亲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刚一探身门外,就感觉到了外面还飞着小雨,本能地缩回身子,想和往日小雨天一样,蹲在外门坎上洗口,可门外码起的石门坎却几乎被母亲放的洗衣盆全占了,紧贴着洗衣盆站着,躬着屁股漱口好不别扭。连相同情景之下瞟看牙膏泡沫在屋檐下的雨槽中扩散,被间或滴下的大水珠打得散花,察看滴落在水槽中随水慢流的,如白丝带的牙膏沫究竟能走多远的小乐趣、小心境都一扫光光。
房屋对面是粮店装粮、卖粮的大仓库,与我们住的矮塌的住房对排着,东西走向,约莫百米来长。两排建筑相距大约有三十米左右,中间是平整过的泥巴空地,因为平整得可平坦了,所以,一般情况下,下雨天是没有人忍心在上面走的,要对过的人,都从屋檐下绕到两排房子的东头,蒋场河的河埂上,再走到另一边。此时,整个空场地上静悄悄地,泥巴地面已被雨水浸得透湿了,就在我的前面不远,很有几条被水淹得受不了的蚯蚓,慌乱地,也许是漫无目标地在湿地上奋勇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