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却将他往身後一挡:“你们不要吓他,他也是一身泥土,我来安置他吧。”说罢慌忙拉著他走了,意言喜形於色的紧紧跟著,走出几步趁她没注意,转过头来,却对三人做了一个鬼脸。
乔炽脸都青了:“我去杀了他。”
乔灼却一伸手拦住他:“这会儿我们要杀的,另有其人。”乔炽一怔,二人都是望向乔少临。
在二人逼人注视下,乔少临竟是毫不在意,淡然四下打量一眼,却道:“这地方不能久呆。待她整理好了,我就带她离开此地。”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乔炽冷笑。
乔少临竟是一笑:“此时需要的不是本事,而是头脑。”说罢竟是目中无人径自走进大厅去,乔氏兄弟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一个黑衣人已经准备了茶品上来,乔少临取过茶杯浅茗一口:“这地方是意宽的吧。”
乔炽道:“是又怎样?这虽是他的别苑,里外却全是我们自己的人。”
乔少临瞟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只顾自吹开茶杯里的浮叶,倒是一边乔灼道:“不错,是要离开这里,可是欢颜得我们带著。”
“大哥!”乔炽轻呼。
“意铮那里的事,意宽很快就会知晓,就算他不知道是我们,可这地方对欢颜还是太危险了。他们能从这里掳走她一次,就会再来第二第三回。”
乔炽听他这麽说,倒是安静了一会,只是瞟了眼乔少临,还是道:“那去北庄吧,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也僻静安全。”
“最安全之处,是在南沂使馆。”乔少临再度开腔。
“你也太小瞧我们,想从我们手上抢走她,不妨来试一试。”乔灼狠狠注视著他。
乔少临与他对视好一会,才放下茶杯,说道:“你们可曾想过,北凌的三位王子为何会忽然纠缠欢颜?意狰性色倒也罢了,意宽又为什麽要她?欢颜确是上上之姿,可是北凌国也不至於连一个美女也无。会令皇子们这样紧张,要杀要掳的一个女子,难道就没有一特别之处?
(11鲜币)一一九、认了个弟弟
欢颜浸在温暖的浴桶中,这一天真是过得身心疲惫,她微微地敛了眼靠在桶边,听屋外的意言嘀嘀咕咕:“我当时听到他们走过身边的时候说找王爷领赏什麽的,就想到是我二哥啦。後来小由也来寻我,我就让他去打听当初大哥是从哪掳的你……说起来那天也是凑巧,小由无意间在别苑听到两个下人说话,说是大哥弄了个美女来关在屋里,我大哥可是从来不喜欢美人的,我自然好奇,想去看看,哪知道一看到你我就觉得面熟得很,那时你人事不省,我就让小由把你偷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欢颜微笑,“好在有你,要不然我还不知可有命在。”
“要不是你,我说不定让人杀了呢,我们都是那个……义薄云天,以後我就叫你阿姐好啦。”
“这……不好,你是皇子贵胄,我只是个……”
“你不要我啦!”意言竟是扁嘴要哭:“可怜我从小就孤零零的,两个兄长都是各有心思,要麽不理会我,要麽就当我小狗小猫的耍耍……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看重我保护我的人,却嫌弃我不认我做弟弟,我还不如死了的好,我还不如去见我那没见过的爹爹好……”
欢颜听他哭得凄惨,倒真慌了神,忙安慰道:“你别哭了。你怎麽……没见过你爹呢?”
意言抽抽泣泣地说:“我是遗腹子,我爹死了快半年我才出生的。我这麽可怜,你也不管我……”说罢呜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虽苦,可那骨溜溜直转的大眼睛里却是狡黠。
但欢颜哪里看得到,听他哭成这样,自己都难过起来,忙道:“你若是不嫌弃……我……我这个……”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才勉强说到半句,那边意言已经响亮答应:“那你是答应了哦。有这麽漂亮的姐姐我哪里会嫌弃呢,我才不嫌弃。”说罢重重地叫了声:“阿姐!”
欢颜却是湿了眼睛,哽咽地应了一声,忍不住泪如雨下。上天待她真是太好太好了,微不足道的小小奶娘,居然有了哥哥又有弟弟,更得到乔氏兄弟那般疼爱,穷尽此生,她都想回报他们。
那边意言却立刻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慌忙问:“阿姐你怎麽了?”同时不由得有儿心虚。
“没事,我太欢喜了。”欢颜定了定神。
意言这才放心,嘻嘻低笑道:“现在他们可不能赶我走了。”
“什麽?”欢颜正掬著手擦身子,听他说话就停下来听。意言慌忙道:“我是问外面那三个凶凶的哥哥是什麽人呀?”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欢颜轻叹著,语气中不由得带出温柔来。
意言却嘴巴一扁:“我瞧著不像。阿姐你千万不要让人骗了,这些男人都是看阿姐美貌才巴结你的。”欢颜听到这话倒是一笑,继续洗自己的。
只听意言还在说:“不过不要紧,现在阿姐有我保护,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欢颜更是掩了嘴笑起来,头道:“好。”
意言得她肯定更是欢喜,靠在屋外将自小的事一件件的都说来给欢颜听,欢颜一时微笑一时感叹,倒是为此耽搁了好一会,才总算洗完了澡,换了衣裳出来。
意言看到她顿时粘上去,半搂著她的腰不放手,他的个头正好跟她的肩膀差一,搂得紧了简直就像她将他圈在怀里,欢颜挣了挣才勉强松开,不过主动牵住他手道:“你几岁了?”
“十岁了,阿姐呢?”
“我十六。”欢颜笑答。
意言笑道:“那就差六岁,阿姐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到十六岁,到时我们一样大,我就可以娶你了。”
欢颜噗的一声笑出来:“哪有只让你长不让我长的道理,你十六时我已经老啦。”
“怎麽会?阿姐这麽漂亮,一定不会老。”意言大眼睛半眯著笑得酒窝儿都出来了。
二人边说边笑,正走到半路,一个人忽然从边上出来朝二人就是跪拜,将欢颜吓了一跳,定睛看才见是那小由:“姑娘救了王子,就是救了小的的性命。今後姑娘但有差遣,水里火里,小的绝不皱眉。”说罢又重重嗑了几个头,也不等欢颜说话,垂头站在二人身後去了。
欢颜看他头上还绑著布条,左臂也挂在脖子上,动作更是比初见时迟缓了多,知道那密林一战,他必定受了重伤,想要安慰几句,他却动辄就跪,还把头磕得震天响,倒教她不敢再多说了。
何况她最挂心前厅的事,也不敢多耽搁,牵著意言快步朝前走,没一会功夫就到了前厅,听到脚步声,厅上三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都好端端的,她吁出一口气来。乔氏兄弟却是立刻变脸,上前吆喝意言:“小色鬼头往哪钻呢?快回去。”
意言更是干脆靠在欢颜身上:“我才不走呢,我阿姐在哪我就在哪!”
乔炽脸都青了,乔灼双眉一竖,倒是乔少临只是挑了挑眉毛,斜睨了他一眼。
乔炽已经大喝:“谁让你瞎攀亲戚的!滚!”说著就要来赶。
欢颜忙护著意言笑道:“不要赶他,多亏了他当初从大王子手中救我的。”
“那也不成!你瞧他那模样,哪里是认你做姐姐分明是……你个小子是男人就给我过来。”乔炽气得大叫。
“你欺侮我,我阿姐会伤心的。”意言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立刻将乔炽的动作打断了。
乔少临有些含笑的神色瞟了他一眼,凝目将欢颜上下打量一番:“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欢颜忙答:“没有,现在人也精神多了。”
乔少临了头,起身轻弹衣袍:“那我们就走吧。”
走?欢颜愣了,一旁乔灼上前握住她手:“嗯,我们一起走,这是意宽的地方不能再住了。”
“真的可以一起走吗?”欢颜简直太意外太高兴了,原本她还担心……
乔灼看到她那神奇,却露出一丝心疼,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当然一起走,你在哪里我们兄弟俩就在哪。你瞧你头也不抹干就出来,回头受了风怎麽办?”
欢颜又觉得鼻子发酸,一边乔少临瞟了她被乔灼紧握的手一眼,倒是当先走了出去,乔灼带著欢颜也自後跟上,乔炽则还在一旁跟意言过不去:“这下你可以请了吧。”
“阿姐,他好凶哦!”意言扁著嘴,却是紧紧占著欢颜另一边的手,不顾乔炽怎麽挤,他都丝毫不让。
(9鲜币)一二零、原由
一行人出了内行庭,外院已经有人守候,一旁停放著一模一样三辆马车和十数个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走到乔少临身边低语数句,他头,让欢颜坐上其中一辆,乔氏兄弟竟也没有争执各自上马,他们身著黑衣混入那些人中倒也分不清谁是谁。
三人各自坐定,三辆马车便鱼贯而出,出了别苑,再兵分三路疾驰,时值夕阳西下,半明半暗的墙角下却有人跺脚大呼:“怎麽出来这麽些人……这要怎麽跟?”
“分三波追呗,还能怎样,快跟上去。”
“我们才这麽人,哪够跟的……”
“有这功夫罗嗦人都没影啦!”吵吵嚷嚷间,数个身影也各骑马或跑步,分头追去。
欢颜带著意言共坐一车,依乔少临叮嘱一路上不掀帘子,马车似乎时急时缓,甚至还不时的停下来歇息片刻再度启程,如此反复了几回,路程似乎也很远,等到再一次停下,终於听到令她安心的声音响在车外。
她掀帘出来,看到乔少临站在门前,天色已然全黑,这里像是一处窄巷的侧门。
晕黄的灯光照的乔少临脸上分外柔和,她握住他递过来的手缓缓下车,另一只手自然还是牵著意言,一同进了院子。
“安心在这里住著,里外都有保护的人。”乔少临看她四下张望。
欢颜忙头,由他带著走进内厅,有人奉了热茶上来,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他正定定注视自己,不由得垂下头去,静了一静,才道:“你好像瘦了。”
他眼眸微润:“以後不会了。”
他的语气中有著淡淡的异样味道,令她抬头看他,他又一笑:“累了吧,要不你先歇著去吧。”
欢颜慌忙摇头:“乔……他们还没到呢?”说完自己才担心起来,又朝他看了一眼。
想不到他竟没有不悦之色,而是轻嗯一声,回头叮嘱了下人几句,过了一会,就有人奉了一盅炖品到她身边,扑鼻一股甜香,“这是冰糖雪蛤,吃一润润嗓子,我听乔氏兄弟说你曾中了剧毒,容毁声哑,吃了很多苦吧?”
“也不算多苦。”欢颜却只是看著他出神,乔少临一笑:“怎麽了?”
“你有些……变了。”她喃喃。
“变得更好还是更差呢?”他含笑。她一愣,不由红了脸:“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跟以前有儿……不同了。”
他始终直视她,这时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温柔地浅浅笑意荡漾在眼波之间:“从来我只想将你牢牢握住,可是後来我明白了,手掌张开时,才会有握紧的余地。一直紧紧握著拳头,用力太猛指甲会伤到皮肉,用力不及,掌中更是早已空虚。”
欢颜更是发呆,只是仰头听著,细想他的话,觉得总是有什麽意思的吧,可却一也想不出来。
正发愣,却听身边一个声音不屑地轻哼:“我阿姐又不是一支笔,什麽握得住握不住的。”
乔少临瞟了他一眼:“你母妇是德後夫人吧。”
意言一愣:“是呀。问这个干吗?”
乔少临也不答他,拿起欢颜放在一边的那只小碗,兜了一勺雪蛤吹吹递到她嘴边来,她慌忙张口吃了,他便一直喂她,快在吃完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乔灼乔炽由人引领走了进来,见到此景,乔炽立刻说:“给她吃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毒还没解尽呢。”
“是很好吃的。”欢颜忙道。乔炽却哼:“越是香甜的东西越可能是毒药,就好比笑容满面的人才是真正的坏人,你几时才能多个心眼呀。”说著又给她把起脉来。
乔少临倒不在意,回去原位坐下,同先前进屋便坐下的乔灼并排,二人都没说话,看著乔炽把完脉抬头,没什麽担忧神情,都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下人为各人都奉上茶来,乔少临道:“意言,你先下去歇息吧。”意言立刻反对:“不要,为什麽把我支开?”
“要麽回後院休息,要麽朕就去请德後夫人亲自来领,你选哪样?”乔少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意言却是一哆嗦,嘟著嘴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朝欢颜看,她也知道这会儿自己能说话了,他们三人必定是想知道很多事的,自然不会拦他,只能冲他微笑头,看著他和小由走出中庭,不一会就没了身影。
乔炽最是不耐,立刻开问:“欢颜,先前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当初离开南沂去了哪里?”
欢颜不由朝乔少临看去,他已然作答:“是被我宫中大太监原明利弄到东影,後来落到了太子府里了。”
乔氏兄弟眉毛顿时一竖:“唐宁?怎麽会到他那里了?”
乔灼看著欢颜轻咬嘴唇的样子,更是心中一动:“难道……东影的太子妃就是你?”乔炽大惊:“真的吗欢颜?我们路上还跟唐宁碰过面……这家夥……我要杀了他。”
“都过去了呀,我这会儿也不在他身边了,更不是那什麽妃了,”欢颜看到他们生气,吓得脸色都变了。
乔灼硬生生地沈下气,再问:“那是怎麽离开的?”
“被人掳了。”欢颜回答,看他们三人脸色都有些发青,不由得更放轻声音:“我也才知道原来当初之事是意言两个哥哥做的。”说罢将意言如何救她的事说了。其中乔少临与乔灼都是一声不吭,唯有乔炽不时的提问,她也都一一回答。
待她话音落下,他也没什麽再问得了,一时间,屋内三个男子都是气息沈沈,眼神各异,不知他们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