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志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视,吃完饭,一张沙发他坐在这头,老婆坐在那头。电视,垄断了他和她之间有限的时间。
丁大志的老婆黄华忆刚结婚时并不是这样,对他要求很严格。
他们俩同在一个科研单位,每天上下班在一起,中午在单位吃饭也是一起,路上在一起,睡觉当然也是一起。丁大志对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太厌烦了。每天回来就打开电视,只有在电视节目上与老婆才不会在一起。可是,老婆不让看,说什么趁年轻多做做学问。有时候丁大志不自觉,老婆就从他手中夺下遥控器,把老公推进书房里。丁大志也只好半推半就,不得反抗。当然,电视的确也没什么好节目,都是些让人越看越生气的东西。有时候一些搞笑片,就像你不笑,它硬胳肢你似的,让人反感。那时候,被老婆压着逼着,倒也搞出了一些小明堂。不然,要是不听老婆的劝,现在恐怕连房子都不会有,至少不会有现在的这么大。
可是自从房子到手后,丁大志就再也没有听老婆的话。时间久了,对老婆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与不满。老婆再劝他进步时,他说,现在什么都有了,还要什么呀?活一辈子,总不能都被那些个身外的东西牵着鼻子走吧。反正,从今后,晚上我是要看电视了,哪怕是肥皂剧。
老婆当然不会听丁大志的这一派胡言,继续对老公实施管教。但是,每每丁大志就是不配合。时间久了,丁大志的老婆也就作罢了。
除了寄养在外婆家的女儿偶尔回来制造“爆破音”,他和她之间安静极了,就像电视前头两根沉默的木头,日复一日。好几次,他从冗长的剧情里回过神来,看看妻子,发现她已经蜷在沙发的另一角睡着了,这时他竟会觉得她既陌生又遥远。他有时候还真有怀念老婆管他的日子。那是一种关怀,更是一种爱,丁大志明白这个理,但就是改不过来了。现在除了回家看电视什么也不做。当然,这总比打麻将强,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老婆才会睁只眼闭只眼。
黄华忆知道,丁大志现在有了功成名就的感觉。可是现在的生活,有个房子就能算是功成名就了吗?起码还骑着自行车呢!
丁大志一听就火了,这是我的错吗?是我没能耐吗?人家是领导,你能跟人家比?!
老婆当然不服气,说:“为什么你没当领导呢?为什么你手中没权呢?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没能耐吗?!”
她本想激励激励丁大志,可丁大志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变本加厉。这让老婆可是始料不及。从那以后再也不多言了。对于丁大志的表现,她实在没法说,只想到一个词:“无功而返”。
三、在等待中失落
江文化(女,29岁,某公司售楼员)
江文化爱上吴建立之前就知道他是任性的人,脾气大。但是那时江文化却认为,这正是吴建立的个性,与众不同。当然,更缘于吴建立身上特有的诗人气质征服了她的心,于是就嫁给了他。
但是,结婚后,婚姻渐渐露出它最真实的面目。她迷惑乃至沮丧。从前江文化是隔着距离看他的,现在走近了,才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吴建立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江文化知道,这都是因为老公在家排行最小,被惯坏了的原因。
刚结婚时,江文化还有放不下面子说他,可是后来,吴建立总是摆出一副大男人的架子,随心所欲地做事说话,从不把江文化放在眼里,还常常发作他那让人无法忍受的臭脾气。
江文化渐渐地感到无法忍受。婚姻现在对她来说,就好像吃到了一个坏苹果,不好吃,也还得继续吃下去。惟一的办法就是对这个坏了的果子进行修整。她自己劝说自己,婚姻仅仅是为了对人对己有个交代。其实,既然选择了婚姻,选择了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把“了解”转成“理解”呢?既然洞悉了他的全部缺陷和弱,为什么不可宽容和包容?这不单纯是出于宽容的品质,而是亲情的注入提升了婚姻的基础:他是你的爱人,更是你的亲人。那么,任何对婚姻的期待,只要是诚恳的,都应该是这样一种期待吧。
为此,江文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理会老公。爱情可以凭直觉和冲动在刹那间引爆,婚姻需要的却是细水长流般的经营,午夜梦回时的塌实和激情沉淀的安宁。她想用沉默来引起老公的关注与重视。
可是,期待得太久了,江文化不免就产生了失望。婚姻往往因怠慢和疲惫积满灰尘,冷却了两颗曾经沸腾的心。恋爱是飞扬的,婚姻是平实的,所以当人们品尝过恋爱后再来经历婚姻,便对那种由绚烂归于平淡的感觉不习惯。江文化不仅感到不满足,甚至有力不从心了。
江文化说:“我总是对他充满着盼望与期待。我用这种盼望与期待的眼神,传递着我的渴望。可是,他却在他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对我的一切毫无反应。在盼望与期待中,我越来越失望。”
“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整天埋头在他的世界里。而他写的那些东西,大多被锁在抽屉里,诗人是什么呀?什么也不是。总之,那些东西不能当饭吃,也换不来饭吃。”江文化说着就激愤起来。
“只要他一在房间里写,我就不让他写。我说,你写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现在生活都快无着落了,你也不考虑考虑,你不急呀?”江文化说,“你再要这样下去,我们只好喝西北风了。”
江文化接着解释道:“我也不是一个没有文化品位的人,但是生活总是第一位的。如果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随便他写什么,我还求之不得呢。可是,连温饱问题都没解决,光谈精神上的东西,太不切实际了。我的老公他就沉浸在他自己营造的乌托邦中不能自拔。”
我理解搞艺术的人。对于江文化的处境我也深深地理解。可是,就像她所说的,既然选择了对方,那只能更多地去包容对方吧。
然而,换个角度想,江文化也的确应当过得更好一,一个男人有责任让自己的老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这个最低的要求,他也没能达到,怎么能令人不伤心呢?
江文化说,最近她只要看到老公写就不管不顾地把所写的东西撕掉或烧掉。她说,与其那样毫无意义地等待下去,还不如来得干脆一。
“不成功,则成仁,反正我已等得太久了。”她的这句结束语,让我对她有了别样的同情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