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歌手把酒瓶里的干红倒进自己的橙汁里,然后一饮而尽。焦凯见此情景,掏出自己的钱包,态度谦逊微笑着把它送向女歌手:
“看看还能给咱们来什么。”
女歌手看着焦凯笑笑,起身,并没接他的钱包,焦凯举着钱包的手咣当落到桌子上。女歌手又回到焦凯身边时,交给了他一张纸条。酒吧很暗,焦凯掏出打火机,读完了字条。那上面写着:
你只有等到有人爱你时,
你才会变得很重要,
bsp; 你只有等到有人关心你时,
你才会变得很幸福。
这是歌词。
清晨六半,焦凯用钥匙打开自己从前的家门。这之前,他在街上已经走了近三个小时,他觉得夜里的风已经吸走了他身体里的所有酒精成分。但他并没因此有清醒的感觉。他闻着家里清晨特有的气味,这混合着家具油漆卫生间香皂厨房食物外衣灰尘的气味,又带给他熟悉的感觉,就像他每次出差早晨下车回家一样。
一切都还安静,苏曦还没起床。他没脱鞋就走进了客厅,四周打量一番,没有任何变化,不知为什么,焦凯突然就有了坏心情,甚至比昨天的心情更坏。在这个瞬间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喜欢喝酒,在无法保持清醒的混乱中清醒着是非人的折磨。
他推开卧室的门,苏曦坐在床上看着他,她的脸又是那样毫无表情。她不仅知道焦凯进来,而且还打定主意不出来迎迎他,焦凯这么猜测着,气又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我回来。”焦凯十分生气,所以说出的话有些没头没脑。
苏曦看着他,还是那种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没说话。焦凯看着她光洁的脸,想起了王蕾的脸。他从没碰过苏曦,但此时此刻他想狠狠地在苏曦的脸上打那么一下子,因此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现在还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是你亲手做的,还是找人做的?”焦凯说这话的时候从牙缝里挤出的蔑视和愤怒像毒气一样充满了整个房问,他想看看苏曦接下来的反应。
苏曦依旧那样看着他。焦凯这时发现了苏曦眼睛里又闪现出对他的蔑视。他觉得那双眼睛在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 焦凯都没资格说三道四。
“你哑巴了?”焦凯吼了起来。
“焦凯,我没什么好说的。”苏曦的话再次被焦凯误解,他想苏曦的意思是对他没什么好说的。
“苏曦,你别走得太远。你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所以你就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嘴脸,你真恶心透了。我告诉你,苏曦,我的确不能打你,也不想打你,但我可以做别的,直到你能换一副人的面孔。”
“那你就做吧。”苏曦说得平静,声音很低。她觉得她的历为已经不再让她拥有阻止焦凯报复的权利,同时,许多事对苏曦来说也无所谓了。
“苏曦,你太坏了。”焦凯大喊起来,完全误解了苏曦的态度,他差不多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无论从谁的脸上眼睛中看到的都是对他的蔑视。王蕾对他叫喊过后那种凝视,仿佛在对他说:“我看透了你,你不过是个胆小鬼。”
王蕾的父亲透过咖啡的热气看他的目光也在转告,你不配我的女儿。现在又是苏曦!
焦凯气疯了,觉得自己快被这由蔑视编织的绳索勒死了。
“我做了什么?他们又凭什么蔑视我?”这声音在他头脑里嗡嗡作响。他走到床边,抓起苏曦身上的被子,狠狠地摔到地上。苏曦并没有惊慌,也许她心里希望发生更严重的事。
焦凯见苏曦依旧没有反应,又去摔窗台上的花盆。苏曦下地,穿上浴袍,要离开卧室去厕所。焦凯气炸了,在苏曦还没走出门的时候,把卧室里的小电视摔到地上,电视没有爆炸,只发出一声闷响。苏曦站住了,但没有回身,接着马上离开了房间。
焦凯砸坏了卧室里所有可能被砸坏的东西,像疯了一样又冲入了客厅。在毁坏这些他亲手安排起来的东西时,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解脱,什么都不用再考虑再顾忌,好像这疯狂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受任何限制,可以做任何事而不必承担责任。一直压在他肩头的重负突然被他掀掉了。
焦凯像一个十足的疯子在客厅里连摔带砸,不分贵贱,凡是瞬间在他眼睛里能砸碎的,他都砸了。苏曦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客厅里看焦凯毁坏着他们从前的家,没有感到任何惊恐,也没有半阻挡的企图。她突然明白自己,有一个东西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它是什么?
“苏曦,你看这样不错是吧?”焦凯气喘吁吁地说,“我不打你,但你不要觉得你作恶没人惩罚你。”说着,焦凯把拿在手上的加湿器摔到地板上,地板顿时被砸出一个坑。
焦凯打开酒柜,拿出里面一直储存着的白酒。
“茅台。”焦凯看看瓶子,然后扬手扔到身后,瓶子在地板上碎了,屋子里溢满了酒香。
“金光大蓼。”
“黄酒。”
“这可都是你的财产,苏曦,现在你是不是有儿后悔了。你以为我不会为王蕾跟你闹是吗?你想错了。我现在可以因为任何人跟你闹翻。因为一个X女也很值。这世界上的人谁都比你强。我恨你,苏曦,你听见了吗?我恨你。”
苏曦依旧没有说话,她认为焦凯说得对,她也恨自己。所不同的是,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为什么恨自己。仿佛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活毁了,但不能马上回忆起来,他是怎么做的。
焦凯拿起了一个做功很粗糙的大瓷瓶,然后示威地向苏曦晃晃。
“这个你肯定不需要了。”
“别,别砸这个。”苏曦拦住焦凯。她心里隐约升起一个愿望,她要保护这个瓷瓶,因为这是她的奖品,一个关于“心脏外科手术意外剖析”论文的奖品。“你可以砸别的。”苏曦说着从焦凯手上拿过瓷瓶。
这时,门铃响了。
焦凯和苏曦互相看看,都没有出声。门铃又响起来,苏曦要去开门,被焦凯拉住。苏曦发现刚才呈现在焦凯脸上的疯狂渐渐消隐了,门铃声把焦凯带回人间。
“怎么回事?”门外有个男人大声问。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
“疯了?”门外又传来声音。不一会儿,他们听见离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