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军激战最差结果不过是死。逃回清河郡之后的结果也是被元宝藏倾轧至死。左右不过是个死字,还不如死得壮烈些。现自己被魏征逼上了绝路,杨善会心里猛然涌起几分胆色,用手指了指魏征所在之处,大声命令:“结队杀过去,先救出魏玄成。然后一边救人一边整队,务必把另一个姓魏的家伙给我捞出来!”
罢,自己提起长槊,带头冲在了队伍的第一排。他麾下的亲信全是战场上淘汰剩下的精华,个人武艺与相互之间的配合都远好于武阳郡的同僚。再加上上司身先士卒的缘故,短时间居然能逆流而上。很快冲散了附近的几伙洺州军喽啰,于乱军中重新救起了魏征。然后在两位主将的指挥下,吸纳更多的同僚,将队伍越扩越大。
洺州军将士很快就现了这伙异类,纷纷汇拢过来截杀。杨善会自己冲在了队伍正前方,命令勇将庄虎臣护住了队尾,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冲着魏征喊道:“老夫这条命今天就交给玄成了。玄成还有什么妙计,还请尽快拿出来!”
“脱离官道,脱离官道!从侧面迂回过去!”魏征也被逼到穷途末路,急中生智,大声呼喊。杨善会闻言,不管此计到底行得通行不通,槊锋一转,带领大伙冲到了路边的野草从内。草丛内灯球火把汇聚成河,实际上却大多数都挂是在木棍上的,灯下根本没站几个人。距离远时郡兵们被吓得不敢靠近,杀到跟前,才现自己刚才居然被木头桩子吓了个半死。忍不住又羞又气,抡刀舞枪,将灯球火把扫倒了一大片。
误打误撞觉了真相,魏征精神大振。略一斟酌,立刻现上了第二条妙计,“火,火,把身边能燃的东西全燃!”
时值盛夏,田地里的麦子刚割完,野草和麦茬子都有尺把长。虽然还是湿乎乎的很难被引燃。但一旦烧成了片,肯定能形成燎原之势。水火无情,分不出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别将庄虎臣被魏征的建议吓了一跳,劈手砍倒距离自己最近的喽啰,侧过脸去提醒:“那不是把咱们自个也烧了么?”
“不烧,咱们能活着出去么?”魏征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抢过一只火把,丢在了最密的一拢荒草当中。
众郡兵听得悲从心来,也学着魏征的样,专拣容易着火的草丛开始。转眼间浓烟四起,将官道旁的野草着了一大片。看上去火头不旺,浓烟却呛得敌我双方所有人都不住地咳嗽。
“放火,一边放火一边向魏德深靠拢!”杨善会也豁出去了,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和救出来的郡兵冲出战团,只管四处放火。浓烟熏得敌我双方都喘不过气来,手里的刀越舞越慢,喊杀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趁着这个混乱时刻,武阳郡丞魏德深终于冲开了一条血路,与杨善会等人汇合到了一起。长史魏征还想救出更多的弟兄,无奈火头一起来就不由人控制,浓烟固然熏了洺州军一个灰头土脸,同时也将官道上各自为战的郡兵们熏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中,你给我一刀,我戳你一枪,乱砍乱杀,玉石俱焚。
敌我双方平素训练水平上的差别在此时就完全显现了出来。同样是被浓烟熏得找不到方向,洺州军众喽啰总能聚集成一个个小团,或三两人彼此配合,或十几二十几人列阵往来。关键时刻总能相互之间帮一把,总能挤到烟势薄弱之处透口气再重新加入战团。而武阳郡兵们就做不到这一了,他们或是乱挥着兵器在浓烟中挣扎,或是没头苍蝇一般冲向看似安全的地带,也不管那里等着多少敌军。从某种角度上讲,很多人是间接死在了魏征手里,并且到死都稀里糊涂。
看到此景,魏征心里愈觉得难过,拔出刀来,就要冲进浓烟中为大伙偿命。杨善会及时地拉住了他,趴在他的耳朵边上大喊道:“救人救到底,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下一步?”已经陷入半狂乱状态的魏征慢慢恢复心神。“对啊,下一步?”杨善会又狠狠扯了他几下,大声重复。“贼人很快就会缓过气来,咱们的死活都在你魏玄成一念之间!”
果然,几乎是杨善会话音刚落,烟雾中角声又起。大队大队的洺州军喽啰放弃对手,撤下官道,迅速抢向了上风口。
烟只会顺着风走,火头也只会顺着风展。所以下风口注定站不了人,也不可能集结起队伍。而一旦敌我双方在上风口相遇,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另外一场恶战。成群结队的洺州军对七零八落的武阳郡兵。
结果不言而喻。魏征被接下来战局的展方向惊得冷汗直冒,迅速恢复了镇定。“哪黑往哪走!分头突围!”毫不犹豫,他给大伙指了一条吉凶莫测的出路。然后提着刀,深一脚浅一脚向最黑暗处走去。
“玄成……”魏德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追在其身后低声呼喊。杨善会上前拍了魏德深一巴掌,大声补充,“走吧,程贼没时间追杀咱们。能早走一步就安全一分!”
“程贼……”犹豫之后,魏德深恍然大悟。自己先前之所以胆敢追杀程名振,就是揣摩到对方急于赶到清漳去与雄阔海等人汇合的心理。而如今后顾之忧已经解除,追杀自己这些残兵败将和赶去清漳挽回整个战局之间孰轻孰重,程贼自然能分得清清楚楚。
能活下来,居然是因为人家有更要紧的事情做,没功夫搭理咱。一瞬间,魏德深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哀。南北两个方向都出现了敌军,喊杀声越来越大,被抛下的弟兄们所出的哀鸣声越来越凄凉,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