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称在酒桌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咋没精神头了!我这不是该吃就吃,该喝继续喝么?哪像你,整天被烧了眉毛般!”
这种滚刀肉般的态度令杜疤瘌气不得恼不得,直想拿头去撞墙。“我说的是泽地里边的事情,你到底还管不管?”
“管啊!”张金称闭上嘴巴,不停用舌头舔自己的牙齿上的余味,“我不是一直关注着呢么,最近没生了什么大事么?!没吧?既然没有,我又何必管得太多?你不是因为杜鹃那妮子不听话的事情来找我吧?那我可管不了,谁的孩子谁负责。我管多了,你们父女肯定联手跟我过不去!”
“得得得!”杜疤瘌被说中的心事,老脸登时开始红,“你别闲扯,我没功夫搭理你。老八要跟姓程的决斗,谁赢了鹃子跟谁。这事儿你听说了没,你到底什么意思?”
“好事啊!”张金称的眉头向上扬了扬,满脸幸灾乐祸,“有后生崽为了你女儿打破了脑袋,还不是好事儿啊!至少你不用再担心鹃子嫁不出去。自古美人爱英雄,姓程的把老八打趴下,就说明他是个英雄。老八打趴下了姓程的,也说明他是个人物!过去是你杜疤瘌对他有偏见,所以才一直不想让鹃子跟他交往!”
“你有完没完!”杜疤瘌被人戳到痛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姓刘的是什么鸟你也不是不知道。鹃子跟了他,这辈子还有活路么?”
“那你想办法让姓程的赢了不就行了。泽地里向来谁拳头大谁有本事,这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出面,岂不是让想看热闹的人失望?”张金称拿醉眼看着杜疤瘌,似笑非笑。
杜疤瘌被他看得心虚,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八的武艺在泽地里边数一数二。姓程的虽然也有两把刷子,毕竟汗毛刚刚长齐,没经历过任何大场面。你把他安排到鹃子的营地里疗伤,拿鹃子替你拉他入伙,这我都没有怪你。可你总不能做事只做一半,让鹃子对他动了心,又眼睁睁地看着姓刘的横插一杠子!”
“老三啊,记得老孙跟咱们说过的话么?莫欺负少年穷!当年李旭跟咱们一道出塞,咱们不也是怕他没本事把自己的**擦干净么?最后结果呢?”张金称收起脸上的疲懒神态,轻轻口气,“自从翻过了燕山,人家就像长了翅膀般。咱们不能指望年青人个个都是李旭,但这个坎儿,咱们无论如何得让鹃子和姓程的自己过!”
提到眼下在官军中风头正盛的李旭,杜疤瘌烦躁的心情稍稍平缓了些。那个人和程名振几乎是差不多年龄,当年的生涩程度也差不多。但只过了三年时间,此人便由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变成了朝廷的雄武郎将。据派出的探子汇报,前些日子朝廷能迅速扑灭杨玄感的叛乱,又是这个小子从中挥了决定性作用。如果论功行赏的话,恐怕再过几个月,此人被封侯也不足为奇。
可程名振有人家李旭那本事么?杜疤瘌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老实说,他对少年人很不放心,虽然对方一直待杜鹃彬彬有礼,可谁知道其一幅好皮囊下包藏什么祸心?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果上了无辜小白脸的当,自己可是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鹃子年龄不小了!”张金称的话又从耳边传来,不带半酒意,“说实话,我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放眼咱们整个巨鹿泽,真找不出一个比姓程的更好的年青人来。这些日子,我一直琢磨着,如果姓程的前途真的像驼子说的,不在巨鹿泽里边,让鹃子跟他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咱们当这辈子当贼,总不能让孩子也当一辈子贼吧!”
有股暖暖的感觉从杜疤瘌心里涌起来,一丝丝向鼻子里边钻。他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好朋友张金称,“你怎么不早说!你!”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不顾泪水还向外淌,诧异地惊叫道,“你,你不是喝高了么?怎么……”
“小声,我不喝高,能有热闹看么?”张金称用筷子夹住一块肉,直接塞住了杜疤瘌的嘴。“我得一直喝,一直喝,喝个天混地暗,才能看清楚哪里有火星。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整天就知道为女儿操心!”
呃,呃,杜疤瘌被噎得只打咯。想想自己可能吃了块人肉,脸色立刻开始绿,“姓张的,你,你***不是人,连老伙计都坑。呃,呃,我白跟你混了半辈子……”
“狗肉!”张金称幸灾乐祸地耸肩。“喝口酒,往下顺顺,不是人肉。最近没抓到官府的爪牙,人肉早断供了!”
听到对方如此解释,杜疤瘌多少好受了些。喝了几口酒,然后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你,你莫非怀疑……”
“这巨鹿泽呢,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官兵也很难攻进来。所以有人就总想跟我换换位置!”张金称也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动静耳语,“他们这些日子串联,煽动,想借着老八和姓程的比武这机会浑水摸鱼。我就干脆让水更浑一些。你放心,姓程的绝不会输给老八。即便他不小心输了,老八也甭想沾鹃子半根手指头!”
“你,你这老杀材!”杜疤瘌又惊又囍,狠狠捶了张金称一拳。“我说你这些日子怎么由着老八胡作呢,原来就等着这一天。说吧,我怎么帮你!”
“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让人看出来!”张金称冷笑着头。“咱们这是个死水塘,你那女婿是头黑鱼。让他去搅,把咱们这边的搅翻了个儿,那些藏在水底下的也就露出来了。到时候,咱们老哥几个一伸手……”他做了一个收网的动作,“甭管他是泥鳅还是蛤蟆,一锅全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