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明天一早就去安排。我师父也是这么说!”弓手蒋烨头答应。
“就怕那小子突然闯了大运,连杜疤瘌也收拾了!”三班衙役的头目刘子光看了看贾捕头的眼色,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不敢直接说程小九的武艺看起来比贾捕头好,只得从时运角度来推测这种可能。
“也是,那小子的枪法挺能糊弄人的。我今天在校场看见了,一枪下去,真能刺出七个枪头来!”李老酒也怕大伙算计人不成,反而让程小九立了大*。如果那样,众人再想将其从兵曹位置上弄下去,可就得多费一番力气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有什么不妥。要怪只能怪对方运气不济,非得来馆陶县做什么兵曹!这个县的县丞位置已经空了十年,两个捕头都在盯着,谁也不肯让对方先爬上去。朝廷派来的历任县令也清楚这里边的猫腻,所以总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底下的平衡。今天林县尊突然心血来潮了个兵曹出来,就等于在县丞位置旁边又增加了一个窥探。两个捕头的弟子们当然要替师父拔去这个眼中钉。
换个角度说,衙门里的那些薪水,根本不值得大伙拼死拼活地忙碌。全靠着店铺、村庄以及过往行商的孝敬,大伙才能有滋有味地把小日子过下去。如果突然跳出个不懂行情的县丞,把诸多潜在的规矩一改,岂不是让三班衙役和众多弓手、帮闲、小牢子们都去喝西北风么?
所以于情于理,大伙都不应该让程小九在兵曹位置上做安稳了。哪怕是林县令钦地他。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林县令再威风,没有大伙给他抬轿子,他的政令也出不了馆陶县衙门!
贾捕头原本不相信一个毛孩子的武艺能比自己好,但坚信凡事小心总没什么坏处。听完李老酒和刘子光二人的提醒,他为难地嘬起了牙花子。板着脸沉吟了片刻,突然间,他又开心地笑了起来,“没事儿。如果他能打败杜疤瘌,估计不用咱们赶他走,也有人要惦记他了。更好,更好!”
众衙役、帮闲们被他没头没尾的话绕得晕,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恭候他的下文。看到众人如此表情,贾捕头心中愈得意,向窗户外边指了指,笑着暗示,“难道你们没感觉到一动静么?这运河上最近船来船往的,可是热闹得很啊!“
“运河?”众人面面相觑。最近运河上过往的船只是很多,但停靠在馆陶城外码头的却只有一批。并且那批船是帮本城有名的高门大户老周家运米的,大伙没胆子去纠缠,自然也没看出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来。
“是啊,运河。周老爷子家人是多了儿,可田产也多,根本不需要从外边买粮食吃。这一下运二十船米来,不是钱多烧得慌么?”贾捕头头,神神秘秘地道。
“可能是南方今年丰收,米价大落呗!”刘子光拍拍脑袋,笑嘻嘻回应。
“哧!”贾捕头用鼻子出一声冷哼,对刘子光的愚蠢之言甚是鄙夷,“米价大落,自然皇上开始征辽以来,你可见米价几曾落过?”
“也是!”众人挠挠头皮,满脸茫然。
见大伙都不明白其中关窍,贾捕头只好将暗示说得更清楚些,“不光是馆陶周家,我听说贵乡赵,魏县郑、清泉时,这些有头有脸的大户都得了不少米。全是从黎阳运出来的,价钱便宜得就像白送一样!”
“您是说,有人盗卖军粮!”蒋弓手被吓了一跳,脱口说道。
“我什么都没说,不管盗卖还是私吞,都是你自己瞎猜的!”贾捕头捧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笑着补充。
“他们,不,不要命了!若是皇,皇上现此事…….”毕竟只是一个小弓手,横行乡里的胆子不小,提到军国大事,脑门上立刻渗出了冷汗来。
贾捕头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满脸不屑,“看你这胆量,尽给你师父丢人!”信手放下茶盏,他翘起二郎腿,一边得意地轻颤,一边反问众人,“皇上要是回来,有人自然得掉脑袋。可如果这皇上在辽东回不来了呢?谁还追究他们私吞军粮的事儿?”
“啊!”众人吓得一哆嗦,胆大的人勉强还稳得住心神,胆小的人已经把盏中茶水都泼到了衣襟上。军粮半路都分掉了,辽东那边自然没粮食吃。百万大军断了炊烟,即便皇上是神仙,也难差遣得动遍地饿殍!
馆陶距离黎阳就百十里水路,有关那边的一些风言***大伙平素也有耳闻。先前还不敢相信某些流言是真的,此刻既然在黎阳总督军粮的杨玄感大人将征辽大军的补给都私分掉了,其用心在大伙眼里也就昭然若揭了。
林县令平日里总自称是已故楚国公杨素的门生,如果杨玄感起兵造反,少不得馆陶出力支持。程小九在这个时候突然风头出尽,自然会被派到黎阳去担当大用,不会再赖在馆陶县内跟大伙争眼前这儿鸡零狗碎的红利!所以大伙根本不用想办法驱逐他,老天早就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岂不是要改朝换代了!”有人暗自高兴,也有人打心眼里嫉妒程小九的好命。
“说不定姓程的日后能做大将军!”
贾捕头嚼了嚼口中的茶梗,然后用力向地上吐去。“谁当大将军,谁当皇上,都不关咱们的事儿!这大周也罢,大隋也好,怎么着也得用捕头跟捕快。只要馆陶这一亩三分地是咱们的,咱们就能吃香喝辣。至于外边怎么折腾,天塌下来,由着他去!关咱们几个鸟事!”
“对,关咱们鸟事!”众人轰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