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的心情不好,从黑山子乡回来后,她就染上了感冒,早晨还坚持前来上班,可是病情却变得有些严重了,她之所以坚持前来,是因为昨晚的新闻专题被电视台剪得七零八落,一则新闻如果失去了尖锐性,那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海兰当即就去找了新闻组的负责人,可是让她失望的是,一个小小的春阳县电视台,其官僚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江城市电视台,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一手采辑的新闻已经成为了别人利用的工具,这样的天气原本就会让人生出多愁善感的心思,海兰仰起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变得潮湿了起来,别样沉重。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会选择这个县城,想要逃避?可是生活在这世界中,谁又能逃避的开呢?海兰戴上了墨镜,她的天地瞬间变得更加黯淡。
经过公园门前的时候,一辆汽车从她的身边疾驰而过,海兰已经预见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尴尬局面,可是已经来不及做出躲避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浮萍般的她环围在一个温暖安全的港湾,道路上的积水被高速转动的车轮飞溅起来,甩落在那男子的身上。
海兰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明澈的美眸透过墨镜的上方望去,看到张扬阳光灿烂的那张笑脸。
这厮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你看起来就像个账房先生!”
海兰有些惊慌的推开张扬,却正推在张扬健硕的胸膛上,重生后的张大官人对稍嫌瘦弱的身板儿有些不满意,这段时间可没停止过锻炼改造,两块胸肌已经小有规模。
海兰之所以惊慌,一是没想到张扬会在这里出现,二是因为她所做的新闻专题显然损害了张扬的利益,面对张扬时毕竟有些心虚的成分。
张扬笑容不变,看了看海兰抵在自己胸口上的白嫩小手,有些夸张的说道:“有没搞错,你居然敢摸我胸?”
海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她发笑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在新闻中已经把张扬当成了一个反面人物塑造,可是内心深处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还是没有太多反感的。抛却在黑山子乡发生的那些事不谈,刚才张扬的的确确帮了她一个大忙,避免了她成为落汤鸡的尴尬,望着张扬后背**的衣服,海兰还是感激的,她小声说了句:“谢谢!”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昨晚新闻刚刚播出,这厮现在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来得?而且海兰还意识到了一个让她愤怒的现实,张扬和她在这里的相遇显然不是巧合,这厮在跟踪自己。想透了这层道理之后,海兰对张扬刚刚产生的那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张扬微笑道:“吃饭了没有?我请你!”
海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吃饭,也没打算吃饭,更没打算接受你的邀请。”
张扬笑得越发开心。
海兰也笑了,一阵凉风吹来,刺激的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揩了揩鼻子,黑长的睫毛有些虚弱的垂了下去,张扬做了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动作,伸出他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这让海兰多少有些吃惊和抗拒,可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温暖让她感觉很舒服很踏实:“发烧了!”
海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张扬的距离:“一小病,没事!”
张扬望着天空中开始变得密集的雨丝,忽然脱下他湿漉漉的皮夹克,双手撑开遮住海兰头的天空,海兰咬了咬下唇,望着这个比她要小上许多的少年,海兰居然从心底产生了一丝依赖感,也许是她生病的缘故,手足软绵绵的变得没有力气,她站在张扬为她营造的这片无雨的空间中,湿冷的内心终于有了些暖意,虽然她明知这厮现在的表现纯粹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海兰带着几分戏谑道:“小张主任,别虚情假意的试图感动我,我这人是个铁石心肠。”
张大官人很认真地纠正道:“是同情,你一个女孩子,又有病,孤零零站在风雨里实在太可怜了,这样吧,我送你回家!”
海兰秀眉颦起,双目充满警惕的看着张扬。
张扬不禁笑了起来:“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是一个国家干部,我有我的党性和原则。”张大官人自从递过入党申请书之后,这句话就时常挂在了嘴上。看到海兰还在犹豫,张扬建议道:“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打针!”海兰虽然这么大了可是对打针却一直怕得很,她感觉自己这会儿虚弱的随时都可能倒下,挥手叫了一辆面的,张扬扶着她在后座上坐下,海兰居然没有反对,咳嗽了一声道:“春宁小区6号楼!”春宁小区距离电视台也就是一公里多的距离,平时她都是步行上班,小区虽然不大,可是胜在宁静,里面绿地众多,修整的极为干净。
张扬扶着海兰下了汽车,抢先把钱给付了。
海兰摆了摆手,让张扬现在就回去,张扬看着她没走出两步,脚下却是一滑,海兰发出一声娇呼,左脚不慎扭到了,人如果倒霉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她躬下身子,痛得好半天直不起腰来,可是也没见身后的张扬过来扶她。
海兰咬了咬牙,忍着痛向前方跳着走了一步,却无法继续坚持下去,求助地转过身去,却见张扬向面的走去,海兰心中无名火起,这厮还算人吗?一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还有脸说自己是国家干部。女主播居然忘了,刚才可是人家把她送到家门口的啊。
面的车开走了,张扬却留了下来,张大官人可没有女主播想象中那样不堪,遇到这样的天赐良机,他又怎会错过,脸上装出非常关心的表情:“怎么了?扭到脚了?”可惜这厮的演技在海兰这个专业人士的面前实在不值一提,海兰一眼就看出了他表演的痕迹,她知道这小子根本不关心自己是否扭到脚,他所关心的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接近自己的机会。海兰了头:“我住502!”
张扬抬头看了看,这座小区中五楼已经是最高的楼层,不过这难不倒张大官人,他笑眯眯道:“给你两个选择,是让我背你上去,还是抱你上去?”
海兰选择了前者,张扬老老实实在她前面蹲下身去,海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确信海兰搂好了自己的脖子,张扬站了起来,虽然背着海兰,可是爬五层楼也耗费不了太多的体力,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背着楚嫣然爬上悬崖的情景,海兰的身躯似乎比楚嫣然要轻盈一些,不过相比起楚嫣然当时对自己的依赖,海兰好像从心底在抗拒着自己,她的手臂虽然扒在他的肩头,可是身体却并未和他相贴,张扬双托着海兰充满弹性的秀腿用力向上松了松,这个动作全无征兆,海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搂紧了他的脖子,她的身体自然而然的贴近了张扬的后背,马上猜到了张扬的卑鄙用意,稳定身形之后,马上双手支撑在张扬的肩膀上,和他又分开一定的距离。
张扬笑了起来:“你是我背过的第二个女孩子。”
海兰笑道:“别用女孩子称呼我,我瘆得慌,有功夫去还是去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吧。”
张扬郁闷的发现,自己说实话的时候往往没人愿意相信。
来到502,海兰打开房门,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客厅很大,房间内铺着深红色的木地板,圆木色的家具带有一些复古的味道,显得很温馨,客厅的西南角有一个螺旋扶梯通往上方的阁楼,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奢侈了一,张扬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黑山子乡的单人宿舍,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张扬扶着海兰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蹲了下去:“我看看你的脚!”,话刚一说完,已经麻利的把海兰左脚的靴子给脱掉了。
海兰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冒失的家伙,阻止的话还没说出来,脚上的白袜已经让他给拽了下来,海兰啐道:“你这人这么这么霸道?做事不考虑别人感受吗?”
张扬意味深长笑道:“彼此彼此!”
海兰马上意识到他是在影射自己偷偷曝光他的事情,底气登时弱了许多。
海兰细嫩的左足被张扬的大手承托在手中宛如一朵洁净的白莲花,五只匀称的白嫩足趾宛如并肩开放的花瓣,仔细修剪过的趾甲上涂上了一层淡粉色的指彩,在窗外透入天光的笼罩下弥漫出柔和诱人的光泽。足弓很美。足踝圆润晶莹和曲线柔美的小腿组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妙不可言的弧线。她裸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雪白迷人。海兰从张扬突然变得灼热的目光中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的存在,自己今天多少有些引狼入室的意思,有些嗔怪道:“你看够没有,小孩子家家的,思想这么不健康。”
张扬笑了起来:“你的脚居然不臭哎!”
海兰啐道:“你才臭呢!”想要收回左脚,却被张扬猝不及防的用力扳动了一下,痛得她尖叫了一声,可随即脚上的痛感就完全消失了。
张扬放下她的左足,拍了拍双手道:“没事了,只是扭到了脚筋,你现在走两步试试!”
海兰半信半疑的放下左脚,试探着原地走了两步,果然感觉不到疼痛了,想不到这厮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张扬道:“你不用担心,我这次来春阳只是想向你解释黑山子乡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的是关于那天他和下清河村村民发生冲突的卷宗,张扬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你好好养病吧,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还有,我到黑山子乡工作还不到半个月,之前发生的那些糊涂账不能算在我的身上,那对我可不公平。”
海兰仍然充满迷惑的看着他,原本她已经准备把这小子当成一个坏蛋来着,可是刚才他的表现又的确让她的观感有动摇。
说完这通话,张扬起身告辞,海兰大概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方法弄得有糊涂了,居然没有起身送行。直到房门蓬!地一声关上,海兰方才如梦初醒,她用力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的玉足,俏脸不知为何有些发烧,揉了揉眉头,今天自己实在太失常了,她把刚才的一切归结于生病的缘故。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文件袋上,想了想终于还是打开了卷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海兰终于将卷宗看完,从上面黑山子乡派出所的公章来看,这份卷宗应该不是伪造,倘若里面记载的一切属实,那么自己可能真的被人误导了,不过海兰很快就想起官官相护这四个字,身为政府机构部门,乡计生办和派出所之间自然会有所默契,可当她看到文件袋中张扬个人资料的复印件,心中开始意识到自己大概选错了目标,张扬今年二十岁,前往黑山子乡担任计生委主任才不到半个月,也就是说,就算黑山子乡计划生育出现了诸多的问题,哪些问题也和张扬无关,海兰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歉疚,看来自己真的误会了他。她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居然拥有这样的智慧和油滑,海兰开始意识到,也许自己即兴发挥的这通新闻专题,恐怕会毁掉一个刚刚走入仕途年轻人的前途和未来,想到这里,海兰再也坐不住了,她马上拨通了电视台新闻部的电话,要求撤下这则新闻第二部分的播出计划,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决定权在台长手里。台长办公室的电话却始终处在无人接听状态中。
海兰起身准备前往电视台解释的时候,却感觉到周身已经虚弱的没有任何力量,她硬撑着取出体温计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高烧39°,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雨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海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她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抛弃了自己,这样的感觉让她心酸,她不知何时开始落下了眼泪。
就在海兰越哭越伤心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并没有理会,可是那铃声仍然顽强的响着,海兰抽出纸巾擦去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拿起电话:“喂!”
“是我,你感觉好没有?”张扬低沉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听到张扬的声音,海兰竟感觉到无法形容的温暖,她甚至又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很不好……”
“哦!”电话居然就此挂断,海兰握着听筒,呆呆听着里面的忙音,她原准备着听这厮说两句安慰人的话来着,让她相信这世上毕竟还有人关心着自己,海兰此时的心情真是郁闷到了极,欲哭无泪啊。一个生病的女人,一个这样的雨季,面对着这样一间空荡荡的房子,多愁善感的情绪已经如排山倒海般向她压迫过来,海兰抓起沙发上的垫子狠狠向大门扔了出去,然后又抱起一个垫子,把脸深深埋在垫子里,无声的哭泣。
可没过几分钟,就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海兰从垫子里抬起头来:“谁啊?”
“查水表的!”
海兰从声音中已经听出那是张扬,站起身骂了一句:“小神经病!”汲着拖鞋跑到洗手间迅速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居然哭得有些红肿了,有些郁闷的撅了撅小嘴,这才去给张扬开门。
张扬乐呵呵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大塑料袋东西。
海兰有些诧异道:“你不是走了吗?”
“听说你这儿发水灾,所以特地来帮忙抗洪抢险的。”张扬看着海兰红肿的双眼充满戏谑道。
看到张扬,海兰低沉压抑的情绪居然转眼间就好了许多,她发现这厮也有长处,至少能够给人带来那么一的欢乐。
张扬又伸出大手,这次被早有准备的海兰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她坐在沙发上:“我量过体温了,39°,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话未说完,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张扬拎着那一大塑料袋东西已经进了厨房。
海兰好奇的看着他,不过眼神中的无精打采还是掩饰不住的。
张扬买了一些草药,还买了一个煎草药的砂锅,他微笑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把草药煎好,你喝下去马上就能痊愈。”
“哪有那么神奇啊!”海兰虽然懒洋洋的,可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跟着走进了厨房。
张大官人并不是无所不能,单单是煤气这么简单的事儿就把他难住,看着海兰啪!地一声燃了煤气,张扬还真是好奇,他洗净砂锅,将中药店里买来的药材按比例配置好了,然后开始煎药。煎药的空隙又下了一碗鸡蛋面,海兰本来就饿了,闻到香味儿居然食欲大开,将一碗鸡蛋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接过张扬煎好的草药,凑到唇边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闻了闻方才道:“你该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张扬不怀好意笑道:“毒倒是没下,只是加了春药。”
“去死!”海兰被他说了一个红脸,捏着鼻子将草药喝了,只觉着肚子里暖烘烘一片,身体也似乎舒服了许多。坐了一会儿,身上居然发起汗来,体温也开始下降,海兰到房间内测量了一下,37.5°,想不到张扬煎得草药如此灵验!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之后,头脑也变得清醒了许多,她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的家里的电话很少有人知道,张扬是如何得知的?
张扬指了指她电话旁的一张缴费单,海兰这才明白他是通过这种途径得到自己的电话号码,这厮的头脑和城府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少年,海兰叹了口气:“真想象不出,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鬼主意。”
张扬笑道:“你以为自己很大吗?”目光盯着的地方却是海兰的双峰,海兰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上身玲珑有致的轮廓十分的诱人,这厮的眼神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欣赏美色的机会的。
海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向后含了含胸:“我可比你大五岁,五岁啊!一代人了。”她在刻意强调着两人间的距离。
“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阿姨才甘心呢?”
“假如你愿意,我并不反对!”海兰的精神明显恢复了许多。
张扬厚颜无耻道:“还是叫你姑奶奶吧!”这厮的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海兰峰峦起伏的胸口游移,海兰不得不又含了含胸,这才悟到他想叫自己姑***暧昧含义,这小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决定尽快结束和张扬之间孤男寡女相处一室的过程,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够厚道,可是毕竟有防患于未然的先知先觉,美丽女主播虽然没有具体证据,可是她心底已经坚定的认为,眼前这位黑山子乡计生办主任有相当的危险性。
海兰拿起文件袋:“里面的卷宗我都看过了,看来我在黑山子乡的新闻采访上有些疏忽。嗯……我正式向你道歉,新闻专题的第二部分,我会向台里申请停播,希望小张主任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我,对春阳电视台产生看法。”
张扬微笑道:“我不在乎电视台的看法。”这句话说得的确太直白了些。
海兰当然能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在乎的是自己的看法,海兰开始有些慌长了,这小孩子该不会是对自己产生非分之想了吧?身为江城市著名的女主播,海兰的身边从不缺乏倾慕者的存在,所以她也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法,可是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方法对眼前的家伙似乎并不好用,有必要拉远彼此间的距离了,海兰正准备说出送客的话。
张扬的传呼此时响了起来,张扬看了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哥,我在青年路翰林阁对面的公话亭,有人追踪我,我好怕!
张扬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脸色顷刻间变得铁青。
海兰也看出他的变化,轻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青年路翰林阁在哪里?”张扬对春阳县城的地理环境算不上熟悉。
海兰虽然也是刚来,可恰巧去过翰林阁,距离她所在的春宁小区并不远,她小声道:“出了春宁小区的大门向右拐,一直向前走,见到第一个红绿灯左拐,不到一公里!”
张扬了头,拎起挂在衣架上的皮衣,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海兰有些诧异的睁大了双眼,她意识到一定有重大的变故发生,起身来到后阳台,低头望去,却见张扬以惊人的速度冲出了楼道向小区的大门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