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脸色发白,抱着箱子,被织造大人这么一说,愈发战战兢兢了,隐约都有要哭的迹象了。
里头那位,可是北凉王啊!她这辈子连县令这样的大官都没见过一次,她能不紧张万分吗?
王绿亭看着她的局促不安,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该让司徒华藻这女子来捧箱子了,好歹那女子野心不小,胆子更不小,肯定不至于如此胆怯。至于她那不安分,在这座有着父子两任离阳王朝异姓王的王府里,算得了什么?
领路的王府大管家还是笑脸着,甚至没有半要出声催促的意图,但王绿亭熟稔人情世故,心知肚明得很,自己被这许清连累惨了,他这个金缕织造局以后若是想要再入清凉山,除非是北凉王召见,否则恐怕就是难如登天了。
大管家自不会去跟那女子斤斤计较什么,可在这位当之无愧的北凉大人物心中,确是如王绿亭所料想,对王绿亭的紫金王氏以及整个金缕织造局,都有了些恶感。
王绿亭看着那许清不减反增的慌乱,心中哀叹一声。
大管家眯眼斜瞥了一下年纪轻轻的织造大人,然后转头对那女子温颜笑道:“姑娘,没事,咱们王爷是天下好说话的好人,放心进去吧,办错了事也不打紧的。要不咱俩打个赌?若是王爷对你说一句重话,你出来后,我给你十两银子,如果王爷果真如我所说,万般好说话好言语,姑娘你可就得给我十两银子,如何?”
许清终于轻松了些,咬着嘴唇头,也不再那么手脚不知该放在何处了。
大管家微微一笑,帮着推开院门,等她跨过门槛后,再轻轻掩上。
然后,许清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背影,独自站在一株秋天里绿意犹在的枇杷树下。
枇杷树孤孤单单的,他也是孤孤单单的。
许清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使劲眨眼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身影,怎么跟那位两次途经倒马关的公子哥如此相像?
那人转过身,许清立即如释重负,但当她看到他的眼神,又提心吊胆。
相貌不是一个人,但眸子和眼神又太像了。
许清整个人都懵了。
明知眼前这位高不可攀的年轻藩王,注定不可能是那个人,但她在这一刻,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人,真的很想他了。
小娘许清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可她就是这样了。
徐凤年其实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想清楚其中缘由,板上钉钉是皇甫秤的多此一举。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多说什么。
走到她身前,接过箱子,淡然说道:“本王自己穿衣就行,你在院子等着便是,一炷香后离开,跟门外的王绿亭说一声,本王说了,蟒袍不错。还有,让他先别急着离开王府。”
许清茫然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徐凤年转过身,笑了。
在他走上台阶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怯生生但已经肯定是那女子这辈子最大胆识的喊声:“徐公子?”
他没有停下脚步。
她涨红了脸,更是满头汗水,几缕鬓角发丝黏在脸颊上,抬起手臂,偷偷擦了擦。
她开心地笑了,不是他啊。
不是才好。
不是的话,说不定还能再见。
她还欠他钱呢。
他说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要她还五十年。
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答应去金缕织造局,是听他说过自己是陵州游学的士子。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徐凤年穿上了那件明摆着僭越王朝礼制的蟒袍。
很合身。
一如当年徐骁穿上他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