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熊搁下笔,冷哼道:“就两刻钟。”
徐凤年笑道:“好嘞!”
姐弟三人一起走出书房,黄蛮儿当然是给他哥拖出去的。
徐凤年问道:“二姐,什么时候下雪啊?”
徐渭熊皱眉道:“才霜降,立冬都没到,再说今年兴许会在小雪以后几天才能有雪。”
徐凤年做了个鬼脸,“二姐,你那么聪明,让老天爷早些下雪呗?”
徐渭熊伸手拧住小世子的耳朵,狠狠一拧。
这一年,北凉第一场雪果真在小雪之后三天如约而至。
两位少女和两个弟弟一起打雪仗,是徐凤年好说歹说才把二姐说服,从书房拐骗出来一起玩,当然是他和二姐一头,大姐徐芝虎和弟弟黄蛮儿一头,因为气力吓人的黄蛮儿给哥哥说了只准捏雪球,不准丢掷,加上在二姐徐渭熊的指挥下,徐凤年打得极有章法,孤立无援的徐芝虎自然给砸了很多下,不过她在投降以后偷偷往徐凤年领子里塞了个雪球,也就心满意足。徐凤年龇牙咧嘴一边从衣服内掏雪块,一边跟二姐说道:“咱们去听潮阁赏景,咋样?”
徐渭熊毫不犹豫拒绝道:“不去,要读书。”
徐芝虎帮着弟弟掏出雪块,笑道:“女孩子嫁个好人家好夫君就行了,你读那么多兵书,难道还想当将军?”
徐渭熊瞥了一眼这个从小到大都跟冤家似的姐姐,都懒得说话,转身就走。
徐芝虎对着妹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徐渭熊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身形停顿,转头冷冰冰说道:“你以为徐凤年还能玩几年?”
徐芝虎皱了皱已经十分好看的眉头,叉腰反问道:“你知道?”
一看苗头不对,再待下去十成十要被殃及池鱼,徐凤年拉着黄蛮儿赶紧逃离这处战场。
事后他才知道两个姐姐打了个赌。
那一年,北凉的雪格外的大。
小世子差以为是老天爷是个养鹅的老农,要不然能撒下这么多“鹅毛”大雪?
————
徐凤年在一名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带领下乘马车进入茂隆军镇,那沉默寡言的男子亲自做马夫。
步步戒严巡城甲士的茂隆见到男子的令牌后,俱是肃然站定。
将军令。
偌大一个北凉,整整三十万铁骑,也才总计九枚。
大将军的六位义子各有一枚,其余三枚不知持有在谁手中。
徐凤年认得那枚将军令,也就认得了马夫的身份。
只有一个称号,丑。
徐骁的地支死士之一。
妃子坟一战,活下来的其实不止是袁左宗,还有这名死士。
他所杀之人其实不比白熊袁左宗少多少。
徐凤年没有彰显世子身份,去下榻茂隆军镇的将军府邸,只是挑了一座僻静客栈入住,客栈掌柜伙计都早已逃命,不过有青鸟在身边,轮不到徐凤年怎么动手,一切都舒舒服服的。
徐凤年说在这里多住几天,丑自然不会有异议。
这名铁石心肠的死士在初见世子殿下时,也曾有过一瞬即逝的失神。
在书写密信其中四字时,他的手在轻微颤抖。
世子白头。
等了三天,徐凤年就动身出城南下。
这辆马车尚未到达离谷军镇。
一阵阵铁蹄震颤大地。
不下五千白马铁骑如一线大雪铺天盖地涌来。
徐凤年苦笑着走出马车,迎向后边追来的铁骑。
当头一骑疾驰,继而缓行,女子策马来到徐凤年十几步外,冷眼俯视着他。
她原本有太多训斥的言语藏在腹中,甚至想着给他几马鞭,再将他五花大绑到北凉,只是当她看到眼前异常陌生的情景,这名入北莽如入无人之境的神武女子嘴唇颤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徐凤年欲言又止。
她扬起马鞭,指向徐凤年,怒极道:“徐凤年,你有本事就死在北莽!”
她调转马头,狂奔出去。
她背对着那个白发男子以后,视线模糊起来,一手捂住心口。
徐凤年呆呆站在原地,抬头望向天空,伸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如雪铁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凤年正要返回马车,一名赤足黑衣少年从天空中斜着轰然坠落,砸出一个巨坑。
走出马车站在马旁的徐北枳张大嘴巴。
黑衣少年原本一脸憨笑,痴痴望向哥哥,顿时嚎啕大哭,然后朝北边发出一声嘶吼,徐北枳捂住耳朵都承受不住,两匹马更是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徐北枳若非有死士丑搭住胳膊,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唯独已经没了大黄庭傍身的徐凤年全然不遭罪。
黑衣少年蹲下身,背起他以为受了重伤的哥哥,想着就这么背着回家。
徐凤年拍了拍黄蛮儿的脑袋,笑道:“我没事,你先去拦着二姐,不要让她带兵北行。”
黄蛮儿使劲摇了摇头。
天大地大,都没有他护着背上的哥哥来得最大。
徐凤年耐心道:“听话,咱们姐弟三人一起回家。”
正在黄蛮儿小心放下徐凤年的时候,有一骑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