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想要拉却没有拉住,犹豫了一下,跟着走进漆黑昏暗中,借着大厅月光,能够看到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白狐儿脸抽出春雷,以清亮刀锋照映道路。徐凤年跟着抽出绣冬刀。
等徐凤年默数到六十三,楼梯逐步光亮清晰起来。
是一座四颗夜明珠镶嵌于四面墙壁的大厅。
坟墓一般!
灵位!
摆满了北凉阵亡将校的灵位!
不下六百块。
大厅中央放了一块以供跪地祭拜四方的茅草垫子。
垫子遮掩不住一个更大的阴阳鱼八阵图。
徐凤年望着一块块牌位,只有小数为他熟知,都是北凉军的功勋武将,死于那场席卷天下的春秋乱战中。
一将功成万枯骨。
这只是书生语。
在这里,此情此景,才是真正的阴间。
白狐儿脸浑然不惧,只是问道:“你想不想以绣冬换春雷?”
心知不妙的徐凤年摇头道:“不想。”
明显恼火世子殿下不识相的白狐儿脸紧眯起丹凤眸子,死死盯着徐凤年,就跟打量一个灵位相差无几。
白狐儿脸已经看出目前春雷比绣冬更适合世子殿下的练刀。
徐凤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出意料的话,地底下就冬眠着那个一压就**了二十年的绝世高手,看白狐儿脸架势,分明是被勾起了好奇,以他的脾气,十有**是要去一探究竟,徐凤年可不想羊入虎口,他的第二次江湖逍遥游还没黔驴技穷到要铤而走险的地步。
白狐儿脸皱了皱眉头,破天荒妥协道:“我要再下一层,可这终究是你家,所以你若答应我,我除了与你换刀,还额外答应你一个条件。”
徐凤年当机立断道:“好。”
白狐儿脸愈加干脆,间接将春雷丢给徐凤年。
徐凤年接下春雷,却没急着把绣冬交换给白狐儿脸,而是正色问道:“我现在就能够提条件?”
白狐儿脸头。
徐凤年一本正经道:“条件就是我们现在别下去!你要反悔,就先杀了我!啊,不对,是打晕我!”
手中无刀的白狐儿脸瞪大那一对秋水眸子,看着握紧双刀的世子殿下。
突然,白狐儿脸莞尔一笑。
那些敦煌飞天若是比起此时的他,便没了仙佛气。
徐凤年看痴了,却依然没敢掉以轻心。
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颜欢笑的白狐儿脸仿佛是嗔怒,对,女子作态的嗔怒,慢慢道:“这次算你赢了,徐无赖。”
徐凤年终究松了口气,鬼门关打转的滋味真他娘难受。
白狐儿脸伸出手。
徐凤年满眼疑问。
白狐儿脸怒道:“给我绣冬!上楼去,等你胆子长大些,我们再下去!”
徐凤年呆呆哦了一声,把绣冬刀抛给白狐儿脸,有不舍,在武当山上就跟这位“小娘子”相依为命了。
一同回到楼上,白狐儿脸拿绣冬再敲飞天眼珠,壁画神奇恢复原样。
徐凤年得了便宜正准备溜走,没想到白狐儿脸并未生气,只是轻声道:“陪我喝酒。”
徐凤年跑去梧桐苑拎了两壶好酒回来。
两人坐在听潮亭雄伟台基边缘,白狐儿脸盘膝而坐,徐凤年双脚悬在台基外边空中。
白狐儿脸灌了一口酒,“北凉王是我见过最具枭雄气概的男子,但我这一年来仍是不懂即便徐骁推行法家和霸道,怎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刚才看到六百多块灵位,似乎有些明白了。有六百人死心塌地替你卖命,你就是个草包,也能够威福一州。若这六百人都是英雄,愿意为你肝脑涂地,那当如何?世人皆知北凉王徐骁以六百骁骑起家,如今剩下没几个了吧?大概都在那里了。”
徐凤年望向夜空。
白狐儿脸柔声道:“有这样一个爹,是不是很累?”
徐凤年摇了摇头。
白狐儿脸摇晃着酒壶,嘲讽道:“你爹手段心机隐忍都是当世一流,你却是个无赖。”
徐凤年苦笑道:“就别挖苦我这个草包了,不就用绣冬骗你春雷吗,你要不甘心,我们换回来就是。”
白狐儿脸嘴角弧度诱人,再狠狠灌了口酒,喝酒都如此豪迈,道:“说吧,什么条件。”
徐凤年轻声道:“不提了,你要下去便下去,到时候告知我一声便是,我让徐骁多给你安排一些人手。”
白狐儿脸狐疑道:“你什么时候菩萨心肠了?”
徐凤年自嘲道:“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因为那一心要做板荡忠臣的陵州牧,去年又少了一个。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把你当朋友。”
白狐儿脸面无表情,只是仰头喝酒。
一壶很快就被他喝得滴酒不剩。
他伸过手,朝徐凤年要酒喝。
徐凤年晃了晃手中酒壶,笑道:“我喝过了你还要?”
脸色微醺的白狐儿脸大声道:“拿来!”
徐凤年递了过去。
一半惊喜一半懊恼,惊喜的是白狐儿脸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都开始跟自己不拘小节了,懊恼的是白狐儿脸看来千真万确不是个娘们了。
白狐儿脸说了句几乎让徐凤年吐血的话:“你要是女人就好,我便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