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犬吠伴着马蹄声从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冈上转来,很快就移向了这里,十几只壮实的猎犬活蹦乱跳地跟着几十骑人马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近前,马上都是些衣着不凡的汉子,带着狩猎的器具,一看便知是踏雪畋猎的贵族。
打头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英俊少年,骑着一匹高大的五花马,一身青色的锦织箭袍,外边还披着一貂皮的斗篷,腰里挂着镶金缀玉的弓壶和箭囊,眉宇间流溢着一股傲岸之气,显示出他不是个寻常人物。英俊少年的马蹄冲到老虎尾巴后面才止住,那马看清眼前躺着这么雄壮的一头老虎,惊得一扬脖发出一声长嘶。英俊少年死命勒住缰绳,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两晃才总算坐稳,没被掀下来。他骂了一声:“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不成器的东西!”这匹五花马是一匹上等的西域良骥,它觉察出主人的不悦,似乎也有些羞愧,鼻子喷突了两声,低下头,平静下来,四蹄定在了距那头老虎一箭远的雪地上。此时,十几只猎犬也都跑到了虎的周围,只是狂吠着,却不上前,显然对那头虎心存着畏惧。
这头虎确实硕大,赶到近前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叹:“好长的一只大虫!”那英俊少年打量了一眼地上的虎和人,像是自言自语:“咦,适才在山冈上分明瞧见这老虎腾空而起扑向了这人,人死了不奇怪,可怎么这大虫也不动弹了?”队伍中间一个锦衣华服态度高贵的精瘦男子着头道:“嗯,还真是让人觉着蹊跷!孙达,你过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精瘦男子身后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应了声:“是,殿下!”随即跳下马来,刷地从腰间拔出佩刀,走到那头和人躺倒在一起的老虎跟前,小心翼翼地用刀拨了拨虎背,那虎纹丝不动,汉子这才大起胆来,一手提刀,一手伸出去抓住那虎的脖颈,一使劲,将它的身子翻了个个儿。众人又发出一阵惊叹,原来那老虎的胸口插进去了一柄匕首。刀身直没入虎皮之中,只留了半截粗糙的木制刀柄还在外边露着,热乎乎的虎血正顺着刀柄一股一股地往雪地里流淌着。
精瘦男子面带惊异之色:“一定是这汉子临死前一刀刺中了这大虫。”英俊少年赞道:“这个人倒真是不寻常,独行在这荒野里居然敢与虎相搏,还能将它一刀刺死!”站在虎身边的孙达伸手探了探插在虎身上的那柄匕首:“可不!连刀柄都有一半扎了进去,好大的力气呀!”
英俊少年转过脸对身后那个精瘦男子道:“可惜呀,要是大哥您的长林军中多几个这样的猛士,您就能夜夜睡上踏实觉了!”精瘦男人看看倒在地上的那个汉子,那汉子浑身都是血,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从肩到胸被虎爪撕开几道大口子,露出模糊的血肉来。不过仍然可以辨识出此人骨骼强健,肌肉结实,一看便知是个大健儿。精瘦男人头道:“你说得不错,确实是可惜了,若是与人相搏,只怕几十人也奈何不得他呢——”
话音未落,荒野上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英俊少年抬起头,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晨曦中,几个穿着唐军号衣的人正沿着被雪覆盖着的驿道拼命打马向前奔去,他们坐骑的肚子上都沾满了雪泥。英俊少年若有所思:“什么人这么大雪天还跑得跟奔命似的?”精瘦男子的目光追上了那信使的背影:“唔,八成又是从河北赶到京里来搬救兵的信使,你看他们马肚子上的泥浆有多厚,只怕已经走了一夜!”英俊少年掉转头来看着精瘦男子:“看来,东边的战事紧急呀!”被称作大哥的精瘦男子看一眼英俊少年,脸上掠过一道阴霾。
这个人就是当今皇太子李建成,而那个英俊少年是他的同胞弟弟李元吉。兄弟俩原本打算趁着这样的天气好好狩上一场猎的,因为喜欢打猎的人都知道,雪后便于从地上的痕迹中发现野物的踪迹,更容易猎获到大的野兽。不想出城不远,就遇到了往长安告急的信使。这很影响李建成狩猎的心情,因为他知道,自五月刘黑闼在河北树起反帜后,朝廷平叛的作战行动一直不顺利,信使这么急着进京,意味着朝廷又得直接从长安派大军去挽回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