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遥做梦都没想到校长在学员面前这样做,还这样说,顿时觉得没有了面子,不禁把求援的目光投向阎奔,他却视而不见,反倒赞和郎玉昆:
“我现在的心情也和郎校长一样,学校是要严,不严就没有很好的学习秩序,学生违纪,也要严查,也可严办,甚至也可以用刑,但这些都必须适度,都是为了挽救迷途的学生。但惩罚不是目的,特别是经我们挑选而进校门的学生,更应该宽严有度,徐飞跃是有错,不该开小差逃跑,但年轻人一时想歪了心思可以教育嘛,可以批评,也可以惩戒,但有必要把人打成这样吗?对年轻人这样做就是过了嘛!”
罗遥没想到形势会这样逆转,心里虽有不服,但碍于阎奔是头上司,不敢泼他的面子,于是只得表态:
“阎局长批评得是,对于犯错的学生应该管教,也可以严格管教,但严管的方式方法应该讲究,我今后一定吸取教训,注意管教方法,决不重犯此类错误。”
郎玉昆并不理会罗遥,径自对徐飞跃说:“你是思想一时出了偏差才想开小差逃跑的吧?年轻人思想不稳定,行为偏激,我能理解!”
两位头面人物的所行所说,完全出乎徐飞跃的预料,他本来作好了校方更加严厉惩罚甚至杀头的准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是这般不可思议,望着态度真诚,没有做作的郎玉昆,又看看脸有慎色的阎奔,倔强的徐飞跃倒是没有了主意,面对郎玉昆和颜悦色的提问,他不好回答,只得低下了头。
郎玉昆知道自己的话在徐飞跃的心中起了作用,不然此人倔犟的头不会低下来,他朝教官中一瞟,命令道:
“向教管,立即把徐飞跃同学送回宿舍,请校医治伤,并请食堂为他增加营养,让他早日恢复健康!”
向美莹立正回答:“是!我一定按校长吩咐去办!”
阎奔亲切地拍拍徐飞跃的头,以长辈的口吻说:“你以后如果还是想开小差,那就对不住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徐飞跃扬起头,看着局长殷切和善的双眸,下意识地头:“校长,局长,我……不跑了……”
阎奔率先鼓掌,接着会场上掌声如雷。
桂云标没有鼓掌,郎玉昆、阎奔、罗遥三人的表现让他感到既滑稽又可笑,他承认,他们三人的这段双簧表演达到了收买人心的效果,但要他改变对学校的印象却决无可能,相反,他从郎玉昆和阎奔的演讲中,更清楚了他们办校的目的,就是培养特工,以便以后全力对付共产党。他更加坚定了把这一重要情报向延安报告的决心,他已打定了主意,寻找电台,寻找机会,向延安发报。
发报的机会来了,在阎奔视察学校半月后,向美莹指挥学员分成三组,分散在洞庭湖区练习发报和收报,桂云标平日发报速度快,键码发得也清晰标准,向美莹便叫他独自一人带一部电台隐秘于湖区,作为总台发报,其他学员都作为报务员在湖区四周捕捉总台,并抄收他的电报。桂云标心中喜出望外,他决定抓住这天赐良机,把敌情向延安报告。为了能够随时有机会发出电报,他早就把电报稿拟好并加密,只等电台和时机,为了不暴露自己,尽量减少发报时间,他是把电文改了又改,压缩了再压缩,最后虽只剩寥寥数语,但却言简意明。
实习开始后,桂云标带着电台,按照向美莹规定的路线,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他东奔西跑,七弯八拐,确信身边已无人跟踪时便架起电台,趁各地学员的收听电台还没架好的空隙,选定波长,开始明语呼叫数遍后,便发出加密电文,待他把电报发完后,东方才刚刚露出晨曦,各地学员还在忙着架设电台哩。
为了让延安能在电波反射最佳时候收听到他发出的电波,桂云标主动向向美莹提出建议,为了培养学员抄收电报的全天候能力,收发报的实习时间应该增加中午和晚上各一次,他的建议居然被向教官采纳。她是真的觉得建议有理,还是她爱屋及乌,以及还有别的原因?反正她同意了桂云标的建议,让他顺利地在中午和晚上又各向延安发了一次电报。
电报发出后,向美莹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教学课程,停止了电台实习,改成了侦察化妆术的课目。桂云标不能接触电台,也就不能再次向延安发报,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延安收到电报后随之24小时呼叫他哩!
自电报发出后,桂云标是终日悬心,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上天能让延安收到他的电报并能破开他的密码,获取国民党办特务学校这一重大情报。
由于他整日心事在怀,显得有些郁闷,已经康复的徐飞跃出于关心多次问他有什么心事,但都被他搪塞过去,他并不是不信任徐飞跃,而是不到火候不能向此人兜底,他还需要对徐飞跃观察和考察,不到两人真正相知的时候,他是不能流露丝毫真情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话不假。有天晚上半夜,和桂云标同宿舍的徐飞跃被他梦中的叫声惊醒,这叫声更让徐飞跃坚信他有心事瞒着自己,徐飞跃决心要问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吃完中午饭,徐飞跃利用饭后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约桂云标出来散步,走到湖边无人处,徐飞跃突然问:
“云标,你昨晚在梦中喊什么?”
桂云标心里一沉,他知道徐飞跃不是在诈他,一定是自己在睡梦中有什么话说漏了嘴,才让徐飞跃这样慎重地问。
“我说了吗?我又能在梦中说什么呢?”桂云标强作镇定,但徐飞跃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心虚。
“你在梦中叫向北!向北!”徐飞跃认真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我叫了吗?我叫向北,向北了吗?”桂云标故意反问。
“你不相信我?”徐飞跃倔劲又上来了。
“不是,我是说我会说吗?”
“还是不相信嘛,我不会无中生有,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这么说我真喊了?”
“真喊了!”
“喊向北是啥意思?”桂云标明知故问。
“这问题我正要问你呢!”
“我怎么会莫明其妙地喊向北呢?”桂云标好似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心里找托词。
“算了!别在我面前装了!白天整天想北边的事,晚上不在梦中吐真情才怪哩!”徐飞跃头歪向一边,很生气的样子:“不信任我,不吐真言,咱俩这朋友没办法深交!”
“飞跃,我不是没诚意……只是……”桂云标一时不知怎样说好。
徐飞跃赌气走了,把几句硬梆梆的话甩在他身边:
“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北边的事,我也想,要不然我为什么逃跑!啐,信不过人!”
这几句话让桂云标动起了心思,他望着徐飞跃离去的方向怔怔的出神,他在思考:徐飞跃这几句话是随口而出,还是真心话,若是真心话,那徐飞跃真就能成为同志,成为今后的帮手,若徐飞跃是赌气的话呢?桂云标的心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