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这位先生出去一下,一会见。”边说边拿眼睛瞟着计罗。计罗右手环着柳淡森,随口回答了声,“好,早去早回。”男人的表现令石元弥生大为失望,他斜眼看着满脸幸福之色的小女孩,不再说话,转身就招待刘建,这时候柳淡森说话了:“范承。你陪他走一趟好了,人家刚来中国。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事怎么办?”她到没想到计罗也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满脑子对于正常人来说和浆糊没有区别的念头。她想的只是怎么在这个日本女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分量。男人听话地答应。俯下身子在柳淡森额上轻轻吻了吻,“好,你在房间等我哦,我很快就回来。”他暖昧地眼神让柳淡森脸上就腾地就烧起两朵红云,女孩支支吾吾地刚想分辨几句,黑蝉插上话:“我说你们快去快回。这儿的服务生都等急了,范承。放心拉,森森我会照顾好地。”他指指旁边拎着行李脸上已经流露出几分不耐之色的侍应。“黑蝉,你别跑掉了,南茗说让我看着你。”计罗甩下这句话,转身和石元弥生,刘建一起在门外叫了辆地士。由刘建指路,直奔三里亭而去。※※※※
按着石元弥生提供地旧地址,他们很快找到了原来的空军招待所,用大城市里早已淘汰的青砖堆砌成的三层破旧瓦房孤零零地耸立在一片空地上,锈迹斑斑的铁门边还挂着块老大的木牌子,上面用红字写着醒目地“拆迁”两个字。招待所门口的传达室里正有一个衣服土气地老头抽着烟。下车后,刘建问到:“小姐,你要找什么人?告诉我,我帮你去找那个门房问问。”“我不知道,您帮我找那位老人家过来,我问问他一些事情,行吗?”刘建心里嘀咕,“不知道还来找人。”答应了声,小跑过去和坐在传达室里的老者说了阵话,老人便步履跚跚地跟在他身后走到石元弥生和计罗面前。“大叔,这位小姐从国外来,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刘建把在传达室里说的话再重复了遍。老人眯着眼看看石元弥生,声音有些含糊地说:“我在这里已经有三十来年,今年这里就要拆迁啦,你们要是晚来那么一步,怕就找不着这了。对了,小姑娘,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这个老头子?”“是啊这样的,老人家,您认识这个人吗?”石元弥生拿出当年鸣纪中在这里居住时拍的照片,四十几岁的鸣纪中身着中国式样的中山装,戴着宽边帽,看起来还很年轻。老人接过来睁眼瞅瞅,很快摇头说:“我不认得他,他是谁啊?”“1975年在这里住过的,他是个日本人。”石元弥生在一边提醒了句。“日本?”老人从袋里掏出副老花镜,抖抖嗦嗦地戴上,仔细地将照片反复看了看,仰头看了看头,似乎在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几分钟后,他猛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当年是有个赈灾委员会社么的在这里住过,人头我是记不太熟,不过这个日本人天天要起来跑步,所以我见过他几次,还说过两句话。小姑娘,你是要找他?那应该去日本找,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回国了呀。”“不是,我是想问您,您还记得这个女人吗?”石元弥生拿出另外一张照片,却不是计罗项链鸡心里的那张,而是当年鸣纪中给他母亲詹白苎及婴儿时代的她拍的彩色照片,相片有些褪色,不过还是能看清上面那个美丽端庄的母亲的笑脸。和在日本鸣纪中看到的这张照片时的情景差不多,看门老人一看到照片上微笑着的女人,脸色立时变得蜡黄,满布皱纹的额头甚至还渗出了几滴冷汗,他微微颤颤地问:“你,你,你……要找这个人,要找她?”“是,您见过她,能不能跟我说说?”见到有了线索,石元弥生十分兴奋,但她还没来得及把高兴表露在外,老人盯着照片的眼光蓦然转到女孩身,他先上上下下重新将女孩打量了透,然后看看女孩的脸,转而又看看照片,一会又转回到石元弥生的脸上,眼球不断转动,眉头也不住耸动着,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地变换来变换去。半天,老人张开干瘪的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呼呼”声,象是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脚底下一软。就在三人面前瘫倒在地上。计罗和石元弥生都没类似的经验,还是热心地司机刘建先反应了过来。他抢上一步,扶好老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掐掐他地人中,喊道:“快打120,他心脏病发作了。”伸手就到老人怀里找药,果然,老人洗得发白的棉袄衬袋里有个小小的瓷瓶。刘建紧张地将使用说明读了遍,打开瓶子。倒出两粒药丸,正想往老人嘴里塞。忽然想起来没有水,忙让石元弥生接过老者,自己大步跑到传达石里找到个装有水地口杯,跑回来的时候见到石元弥生小心地扶着老人,而计罗站在一边发楞。他又气又急,吼道:“快打电话啊!发社么呆。”“妈的。”见到计罗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动。中年男子嘴里冒出句国骂,自己掏手机,飞快地拨了120,把情况尽量简洁地说明后,他自言自语地道:“要去拦辆车,得马上送医院,等救护车来不及了。”边说边小心地把药就着水放入老人的嘴里,凭着他这几年做好事的经验,直到看见病者喉头抖动了下,确认对方已经将药丸吞进去,这才站起身子,把手上地东西全交到石元弥生手上,又把上衣拖掉,折叠成枕头壮让老人在地下躺好,“小姐,我去叫车。”这个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六半,郑州初冬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加上这里地方稍嫌偏僻,来往地车子本来就不多,刘建在路边挥了好几分钟手,好容易拦下辆出租车,可开过来司机一看是运病人去医院,二话没说,猛踩油门就跑,甩过的车尾扬起的烟尘把刘建呛得大声咳嗽。“他妈的,良心让狗吃拉!”刘建一边抹脸一边朝石元弥生喊到:“小姐,过来帮忙拦辆车。”石元弥生的卖相是比刘建抢眼多了,没到半分种又拦下辆私家车,但开车的中年胖子一听要运病人去医院,连拜拜也没顾上说,加速就窜回公路,很快又扬长而去。“中国人怎么都这样没有同情心?”石元弥生不满地说道,说完了才发现刘建一脸尴尬站在一边,她忙抱歉地说:“对不起,司机先生,我不是有意这么说地,请您一定原谅。”“没关系,没关系,中国人里好人还是很多的,刚才那两个,他们也不是就没有同情心,而是怕事,这怎么说呢,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很多人帮忙将需要援助的人送到医院后,却被病者的家属当成是始作俑者,非缠着要他们负责,这些事你们外国人可能还不太清楚,这就叫中国特色哎!不说了不说了,现在还是先拦车要紧。”刘建继续朝路上挥着手,埋怨道:“您的同伴怎么回事?跟块木头似的?”“他?他就是这样。”石元弥生随口答应,她心里也犯疑,“他怎么一也不象个在中国生活的正常人?难道那个女人没有骗我?”终于路上又停下一辆丰田R4,车上坐着三个穿得很前卫的男人,石元弥生忙上前鞠了一躬,“对不起,几位先生,能不能帮忙把那边的那个病患送到医院,老人家心脏病发作,急需送医。”亮丽的女孩让车上的三人眼前一亮,三人齐声哄笑,而驾驶座上的长发青年立刻跳下车来,嬉皮笑脸地凑近石元弥生说道:“小姐,运老头我们没空,我们要赶去参加一个朋友的party,你长得这么漂亮抢眼,要不要也一起来?”石元弥生在日本一呼百应自不必说,人人都拿她当个小公主一般看待,几曾受过这样的轻薄,脸色立变,刚要发作,眼角掠过不远处站立着的计罗,便伸手把计罗指给长发青年看,“那是我朋友,这位先生,你想邀请我去,可得经过他的同意。”说完,她朝计罗招招手:“范承,快,过来这边。”“什么事?弥生小姐。”计罗把地上的老人丢下,快步过来。“他们说赶着去参加什么party,不打算帮我们忙。”几天的相处,心思细蜜的女孩多少摸索到一些计罗的行为模式,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利益特别关注。“是吗?那让他们去party,把车子给我们留下不就行了?”男人板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长发青年一见到西装革履,人高马大,一脸冷漠的计罗气势就先弱了三分,再一听这家伙的语气。明显不是个善茬,在外面混的人哪能不会观察颜色的本事。知道再纠缠女孩肯定讨不了好,迅速退到车前,拉开车门,跳回驾驶位上。踩下油门便想开溜。
谁知道他挂好了档,踩了半天的油门车子却还是原地不动,后座上一个青年囔道:“老大,快开车啊。”
长发青年回头怒道:“闭嘴,没见过已经发动了吗!妈比的,这破车咋整的,四十好几万买的,不会这么快就废了吧,没道理呀。”正纳闷着,却听到后面两个青年发抖的声音:“老,老……老,老大。”
长发青年不耐烦地回头骂道:“靠,有病啊,说话都这么不利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车后,那个叫着范承的高大男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一只手牢牢地钩着车后的防撞杠。
“几位高尚的先生们,我奉劝你们还是尽早下车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哦。”
“小妞,没你的事。”长发男子被这几句话呛得心头一热,顺手抄起车里的一根棒球棍,刚想下车,衣领子却被后面的两个同伴死死拽住,“老大,你疯了吗。”
计罗冷着脸看着他们,另外一只手也搭上车子,完全无视三个被吓得目瞪口呆的男子,轻巧地将整辆吉普倒举起来,跟着来回晃了晃,把车里三个脸如土色的家伙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统统抖落到马路上,接着把车子重新翻转过来放好,转过头笑道:“这不就行了,弥生小姐,他们去他们的party,我们去我们的医院。”
同样吓得面色发青的中年司机被石元弥生顺手推了一把,这才从震惊里反应过来,抢先爬到驾驶座上,摸了摸方向盘,赞叹道:“好车,好车。”他爱车如命,但生活不如意,买不起几十万的进口车,现在有机会能亲自开开,自然让他兴奋的要老命,至于刚才计罗的行为是不是反常,倒是在他心里淡了,等石元弥生和计罗在后座上坐好,车子敏捷地转了个圈,绕过去开到老门卫身边,载着病号,一路扬长而去。
孤寂的马路中央,三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还是没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只有长发青年还记得自己那辆四十多万的跑车,哭丧着脸,手上扯着计罗丢下的二十块钱,干嚎着:“我说你们用完了倒是还给我啊……妈的,看什么看,不是你们的车子当然——”他看到两个同伴正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心里有气,顺手把还握在手上的棒球棍丢了过去,不偏不倚正砸在其中一个人的脑门上。
“啊哟!”呼痛声在越来越重的暮色里听起来依旧是那么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