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氏道:“自然是这个美人病故、世子妃抱养小王孙了。”
贾琮点头:“不错。”
司徒岑依然不明白:“这与偷龙转凤何干?”
贾琮伸出一根手指头:“首先,我不认为就一定是偷龙转凤,虽然这种可能性占了九成。我们得查查这个樊美人是不是出自特别有本事的家族,并自己擅医或是她身边的嬷嬷擅医道。也可能我中华医学深不可测、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能断出男女,早早准备。”
陈瑞锦道:“那她如何躲过孩子出生时的稳婆?”
贾琮摊手:“不知道。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万事如果能提前准备,都有做到的可能。横竖她不得宠,拿什么法子收买了稳婆,分明生的儿子却报是个女儿。为的是恐怕世子妃弄死她夺走儿子。”
裘氏猛然明白过来:“倘若她生的本来就是女儿,后设法从外头换了儿子进来养着。如今母以子贵,只管随口捏造点子证据,便可诬告世子妃曾暗害过世子男嗣。”
贾琮道:“她不用捏造证据,只需挑起世子疑心便好。疑心都不用挑:失宠美人为何要收买稳婆、硬把男婴说出女婴?她在怕什么?世子不疑世子妃还能疑谁?世子无男嗣让蜀国王室多糟心啊!你俩险些都成不了亲。一旦世子妃被扣上如此大罪,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原则,纵然不死也得被废。樊美人这个下任世子妃就稳妥了。”
陈瑞锦道:“可她一个低份位失宠美人,哪里来的这本事。不论哄过稳婆还是偷龙转凤,都极难。”
裘氏道:“哄过稳婆极难,小郡主生下来之后再换个日子相当的男婴进府就容易多了。”
司徒岑忍不住跳了起来:“等等!你们在说,那个樊美人生了个女儿、又从外头换个男婴养着,如今指鹿为马硬说自己生的是儿子?”
“不啊!”贾琮满面无辜道,“成语使用错误,应该说撒诈捣虚。”
司徒岑道:“难道我哥不会传稳婆回来对质的?”
贾琮拍手:“对!稳婆!快些去查稳婆是死是活。是死,则必为偷龙转凤;是活,赶紧抓来审问是被谁收买了、什么时候收买的。快去快去!”他上前推了推司徒岑,“最好赶在你哥前头!但愿你哥日理万机事务繁杂,还没来得及找到稳婆。若是死的也快查查被谁灭的口,顺带就能解决谁帮着这个樊美人换孩子,既是她自己没那个本事。”
司徒岑几步窜到外头喊过一个随身的心腹过来,急忙忙叮嘱些话打发那人快走。张望着他跑没了影子,自己回到屋内。只见那黄色的大布偶又回到了贾三奶奶手中,两个女人皱着眉头,贾琮耷拉着嘴角。他忙问:“你们说到哪儿了?”
贾琮瘪嘴道:“我媳妇在分析琢磨世子妃此人当不当帮、当怎么个帮法。我是旁听的,让她两个说的头皮都麻了。”
“如此大事哪里是帮世子妃!”司徒岑道,“总不能混淆了天家血脉。”
陈瑞锦道:“人惯常推己及人。自己多想遂常常觉得旁人也多想,自己小心眼、纵然扮作大方也会猜度旁人小心眼。世子妃早上打发她乳母去寻三王妃求助,几句话显见匆忙而吐、不曾细想。此事,于她固然生死攸关,于国于家难道不是大事?她话里话外只惧三王妃因她平素不敞亮不肯帮她。”
贾琮托着腮帮子道:“不敞亮是个什么意思?”
裘氏想了想:“拿腔拿调的,想仗着身份规矩暗暗压人一头。”
贾琮笑道:“大约她自己内里计较些小面子,怕旁人也同她一样。这话委实慌不择言才会说。”
司徒岑又茫然:“怎么今儿竟是我听不明白你们说什么?”
裘氏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世子妃恐怕我也同她一般小心眼子、计较口舌琐碎不助她。”
贾琮道:“如此大事你媳妇不得不帮她。然而有时候,人们并不愿意受恩惠,尤其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地位又并不稳定的人。等这事儿了了,她虽感激你媳妇,也说不定会暗恨欠下她如此大的人情。我是从来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类的。先想到最坏的结果,提前找到对策再说。终事实没有那么糟糕自然更好。”
司徒岑奇道:“那又如何?她能怎样?”
裘氏叹道:“她未必能怎样。只是我与她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若又想在我跟前拿大、又惦记着欠了我极大的人情……”
陈瑞锦插话道:“又妒忌你男人对你好、日子过得自在。”
裘氏接着说:“又想同我交好。如此我反倒不耐烦同她往来。偏我又避不开她。”
贾琮望着司徒岑总结道:“世子妃眼下除了身份、哪儿都比不过你媳妇。但是人有向往美好事物和幸福生活的天性。她期望你媳妇在顾忌她高贵身份的前提下与她交好,你媳妇不愿意满足她的期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他扭头看自己媳妇。陈瑞锦点点头。“她如果欠下你媳妇大人情,便打破了她自己心中这个‘身份’vs‘幸福’的平衡,日后与你媳妇往来说不定就会多一些虚伪、少一些真诚。”
司徒岑想了半日,猛然拍手:“我竟然懂了!你们女人真麻烦,想得也太多了!”
贾琮也道:“就是!不高兴往来就不往来呗”得了两个女人齐刷刷两个白眼。贾琮摸摸下巴,“那个……心眼子多的还不能修理的人是挺烦的哈嘿嘿……啊!”他猛然明白过来,前些日子陈瑞锦为何纠结用不用铃铛那个堂姐。私心重念头多主见大的人不好控制不说,也极容易被反咬一口。自己当日是迷糊了。
贾琮此人最大的长处便是不爱面子,赶忙凑到陈瑞锦跟前揽着过她的脖子咬耳朵:“媳妇儿,对不起啊”陈瑞锦莫名瞧了他一眼。贾琮又说,“我知道你为何犹豫用不用那个堂姐了。是我思虑不周、想简单了。”陈瑞锦哼了一声。贾琮又笑嘻嘻拱了拱手,转身回自己椅子上。抬目一眼,裘氏垂头吃茶,司徒岑抽了抽嘴角。贾琮忙解释说:“啊,那个……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俩说几句体己话。”
司徒岑也垂头吃茶:“我们没误会,知道你们说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