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锦命泥瓦匠先留沈家堂姐在家中呆几日,自己择空过去瞧一眼。她记性好,登时认出这美人来。上回他们来蜀国时,蜀王那姘头丁老姑子在贾琮住的院子旁边安置了一位美人邻居,正是此女。丁老姑子那会子投靠的碰巧就是老四,与铃铛之伯父一个主子。贾敘当年曾提起过,此女听罢贾琮在隔壁唱的后世小曲儿,转头半分不差录成了谱子。
贾琮听了道:“那不是正好?这位沈堂姐显见是丁氏老妖婆教导过的,该学的都学了,会弹琴、还过耳不忘,送进吴王府少不得能得宠。梅姬趁势失宠,再偷偷弄出来、趁年纪小好生恢复一下创伤心理。”
陈瑞锦微微摇了下头:“我信不过那老姑子的人品,怕她这个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且有几分疑心她在狱中教导铃铛也保不齐别有心思。铃铛聪明可爱,算不上极好的美人坯子、也不会差。这么个妹子,倘若能死心塌地帮她,在后院之争中极好用的。”
贾琮摸摸鼻子:“那……别让她带坏了铃铛。或是干脆随便丢到市井中算了,只当做好事解放一个奴隶。”
陈瑞锦道:“她原本就是个教导成了一大半的细作,不用怪可惜的。且她被嫁给一个扫茅厕的老哑巴,依然能使手段收服丈夫。”
贾琮思忖道:“不管到了什么绝境都不认命这条不能算缺点。其实她打裘家二爷的主意也没什么不对。人嘛,总想活得更好。当年到咱们院子隔壁弹琴也是奉命行事。站在事外的立场,这些都不能判断其品行。但如果有心利用铃铛,此人就不可用了。”
陈瑞锦瞧了他几眼,贾琮茫然。陈瑞锦抿了下嘴角:“也不是不可用。马香珠都用了。”
贾琮翻个白眼:“那位是核武器级别的,寻常人不可相提并论。”半晌,小心翼翼的往前探探脖子,“我刚才说的,有何不妥?”
“没有。”陈瑞锦淡然道。
贾琮摸了摸下巴,将方才自己所言从头细想一回,嘀咕道:“并没有哪里不对啊……”
“横竖先试探段日子再说。”陈瑞锦道,“此人短处也好拿捏,大不了再训练一回、洗个脑。”
“哦”看她气场不大友好,贾琮赶忙换个话题,“铃铛的父亲呢?有消息么?”
陈瑞锦神色果然好了些。“对了,你设法查查他为官的卷宗,横竖你在裘良哪儿呢。这几日我听铃铛说起她老子,平素教导铃铛的话倒是颇方正,只不知可迂腐。”贾琮应了。二人又商议了些清剿天师道之事,便歇息下了。
数日后,刘丰回来了。刘丰帮着磨盘山土匪余部从官兵手中逃脱后,又领着他们火拼了一处匪巢,将人家的大王灭了、收下人家的喽啰,又在那山上重新扩建营寨。这帮土匪已个个对刘丰心悦诚服。刘丰跟人家说前来救援的便是京城革命党游击队的同志。
这帮土匪羡慕透了“革命党游击队”的火枪装束,围着他问:“革命党游击队是什么?”
刘丰道:“因为革命党这会子没有地盘,只能设游击队。看着委实也像是土匪,只是比寻常土匪有所不同。”
土匪问道:“哪里不同。”
刘丰遂掰着手指头数出游击队的纪律来,便是贾琮从后世抄来略改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微笑道:“革命党不是夺钱财的。”
土匪道:“可若不夺钱财,哪里来的火器?”
刘丰道:“钱财不归军人管,军人也不问。军人只管打仗。”
土匪羡慕道:“他们好生厉害。”
刘丰道:“平素他们也藏在山林当中。因不扰百姓、还惩治贪官污吏,反倒极得左近民心,官府寻不着他们。”
土匪道:“我们也打贪官来着!”
刘丰道:“然你们打贪官得的钱财皆归你们自己,故此打完了就得跑,还得自己派人去打探路。例如先福平县令那般人物,若有福平百姓报信领路、事成后将田县令强夺他们的财物归还些,岂不便宜?”
土匪们听着仿佛有理,都嚷嚷:“既这么着,刘先生,不如你带我们入伙!”
刘丰微笑摆手:“这个不叫入伙。”乃思忖片刻,“你们想入革命党也不是不成。只是,革命党是要做大事的。与干一票换一处营寨的土匪全然不同。此事我做不得主,须得同石同志商议。”他便借口得问上司,离了山头回成都。那一窝土匪如今还眼巴巴等着他传信回去呢。
说罢,刘丰有些犯愁:“只是我眼下也派不出合适的指导员给他们。”
贾琮道:“同石秋生要一个呗。他那儿专门教指导员的。”
“他那儿的指导员都是文弱书生,哪里吃得了山上的苦。”
贾琮微笑道:“这个你放心。革命党的指导员个个能吃苦,身子骨儿多半也极好,跟土匪混算不得什么。”
刘丰不置可否。“对了,还有件事。”
“嗯?”
“磨盘山土匪这通乱,暂且也就顾不上方家妇孺了。没有土匪送钱,那些人怕是要饿死。”刘丰道,“养在方家庄子里的那些人咱们是不管么?还是怎样?”
“管他干嘛!”贾琮莫名道,“人还能被尿憋死么?说不定反倒能有出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