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瞟了他一眼,拿手帕子往他脸上一拂:“我才不信你”乃忽然捂起肚子来,“哎呦呦奴家肚子疼”她扮得太假了些,众人都笑。蔓蔓道,“奴家难受的紧,可不能再伺候各位大爷了奴才告个罪,这就家去。”赶忙脚底下抹油,溜了。
大伙儿顿时明白过来——出了这事儿谁还敢在宁国府呆着?贾珍再不要脸,如此家丑也不愿意外人在场。遂纷纷告辞。宁国府的人这会子也顾不上他们,几个大管事陪着笑送客人们走了。好么,天大的新鲜新闻谁不想在旁人跟前炫耀张扬一番?这帮纨绔谁都没回家,悉数拥到蔓蔓的那个暗窑子,围着她打听。蔓蔓眨巴着眼睛,人家问话她才说,还说半句藏半句。横竖她并没撒一个字的谎,说的都是真话。众纨绔听罢都觉得有趣,转身都上酒楼茶楼花楼四处传与人听去了。至于真正是怎么回事,没人想知道。还有人编了顺口溜,什么“蔷薇并蒂发两枝,又采雄来又采雌。”
那边贾珍到了后头才知道,贾蔷的媳妇今儿根本没来,来的是他一个爱妾。贾蓉吃多了酒,在会芳园里四处乱走着散酒气,踏过临水小轩去想歇会子,正好撞见一位美人儿。
那女子正是贾蔷的姨娘。早些日子那粉头蔓蔓也曾去过他们家,二人切磋了些勾搭男人的手段。今儿她知道蔓蔓也会来,便约好了在此处相会。不想还没等到蔓蔓,竟等到了贾蓉。贾蓉平素酒量不小,偏今儿不知怎的迷瞪了。见了她,也不辨人,只扯着求欢。那小姨娘本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这会子天气又热,遂光天化日的就在那小轩里头起来。
蔓蔓既约了与那小姨娘切磋勾搭男人,她二人要勾搭的自然不是别个、唯有贾蔷。遂从席上拉了贾蔷一道往小轩而去,只说那儿清静,好说说体己话。进门便看见贾蓉压着那小妾在椅子上快活的紧……
贾蔷顿时气急了。他平素再爱风流也受不得此事,何况这小妾本是他极心爱的一个、贾蓉又与他好了这么些年。那小妾早已吓得推贾蓉下去,跪在地上抖衣而颤。换了平日,贾蓉也早给贾蔷跪着赔礼了;偏今儿他实在迷糊的厉害,看贾蔷进来了,笑嘻嘻道:“好兄弟,你也来了?咱们哥俩一道风流如何?”一壁说,一壁上前搂住贾蔷要亲嘴儿。贾蔷一脚踢翻了他,抬头看见这小轩墙上挂了把宝剑震宅,翻手摘下剑便要杀人。
蔓蔓赶忙冲上前死死的拉住贾蔷的手,又大声喊人进来。贾蓉身边带着的小厮因见主子有好事儿、都远远的避开了,听见蔓蔓喊了半日才跑进来。贾蓉直至这会子还没清醒,又去抱那小妾;小妾吓得抱头蹿到案子底下,贾蓉还追到案子底下。贾蔷愈发怒上心头,拔出剑来要砍死他,口里道:“大不了我偿他一命,大家干净!”蔓蔓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着他的腰喊:“我的好二爷!你若这么死了反倒不干净了!”好在小厮们赶着上前来,七手八脚抱住了贾蔷。蔓蔓空出手来撒腿往外跑,去告诉贾珍去了。
贾珍赶过来又闹腾了半日,将贾蓉拉出去灌醒酒汤,口里还安慰贾蔷说:“不过是个小姨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哥哥既喜欢,这女人就给他如何?改明儿我送你几个好的。”
那小妾闻听顿时哭了:“是小蓉大爷强拉着奴婢的……”让贾珍一脚踢到墙角去了。贾蔷呆愣愣的听了半日,忽然“哈哈哈”仰天大笑。笑了半日,又大哭起来。
贾蔷领着小妾回去之后便闭门谢客。贾蓉第二天酒醒便知道自己惹恼了贾蔷,立时上门去赔礼,贾蔷只不开门。他二人皆不知道,如此风流韵事早已传遍了半个京城,早有人猜到贾蓉今天会来贾蔷家道歉。还有人设下赌局,赌贾蔷会不会开门、若开门会在贾蓉在门口哀求了多久才开。好家伙,贾蔷家左近躲躲闪闪的藏了三十多个人。有瞧热闹的、有赌场的中人、有自己也压了注的,个个捏着西洋小怀表、双目放光盯着贾蔷家的大门。贾蓉在门口说的那些服软讨好陪不是的小话儿悉数让人听去了。
这新鲜事儿贾兰登时知道了,转身告诉了贾政。贾政气的咬牙跌足,喝令“再不许与东府里头往来!”
当日晚上,贾蓉自然是早走了,看热闹的因听他说了“明儿再来”,也都回去吃饭、修改赔率、新下赌注去了。二更天时分,贾家的另一个草字辈族人、已成了大财主的贾芸骑着马带着两个小厮光明正大来贾蔷家外头敲门。
贾蔷烦得一日没吃饭,正在屋里生闷气呢。听说是他来了,冷笑道:“我与芸哥儿素无往来,他来做什么?”
他身边一个老奴劝道:“芸二爷是个人物,年岁轻轻在古玩行当威风八面,京城里头各色有头脸的人都给他几分颜面。”
贾蔷哼道:“不过是巴结了西府那边罢了。”
老奴道:“西府那边是有手段的。虽说两位主事的三爷都不在……芸二爷也极得脸。保不齐有什么要紧事呢?”
贾蔷哂笑道:“要紧事可巧挑了今日?要紧事可巧挑这么个时辰?左不过是来瞧热闹的罢了。”
老奴道:“瞧热闹岂非小蓉大爷在时来瞧更好些?我的爷,见见也无妨。难得他亲上一趟咱们的门,总得有个礼数不是?”又劝了半日,好歹劝得贾蔷命开了门。
堂兄弟二人相见,贾蔷如无事人一般含笑道:“什么风把芸哥儿吹来了?”
贾芸肃然拱手道:“兄长,小弟此来委实有些事。”贾蔷见他不似来看热闹的,忙问何事,又命人上茶。贾芸沉声问道,“你近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贾蔷怔了怔,旋即冷笑道:“我日日都得罪人呢。”
贾芸道:“可得罪了什么要紧的人物没有?”
贾蔷翘起腿来道:“并不认得什么要紧的人物。”
贾芸皱了皱眉,道:“你们今儿在宁国府上的事儿,已经满京城都知道了,且添油加醋一塌糊涂。”
贾蔷冷冷的道:“知道就知道了,我何尝在乎什么狗屁名声。”
贾芸道:“这般风流韵事京城里头每日没有五十件也有三十件,偏如今四处只传了你们这一件不说,还传得什么样的都有。显见是有人故意为之,想毁掉你与蓉哥儿的名声。”
贾蔷低眉淡然道:“我与他都早没名声了。”
贾芸摇头道:“蔷哥,你还是没明白症结所在。如今要紧的不是名声,是‘故意’。你们哥俩风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忽然让人盯上。要说此事不过是凑巧,我却不信的。再说,男人风流点子算什么?哪国会少风流爷们?”又低声道,“琮哥儿从长安那头得来的消息,蓉哥儿是蜀王安插在京城的细作。”
贾蔷大惊:“什么?!”
贾芸道:“倘若你能保证此事不是冲着你,就必然是冲着蓉哥儿的。他又并不值得人费心思对付。难道是为了对付他后头的蜀王?”
“嘶……”饶是贾蔷聪明俊俏,也让他说迷糊了。“我当真不知道。”他们哥俩费力气瞎猜呢,殊不知有个新近买来的小子,耳朵贴着墙根儿偷听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此时,隔了千山万水的长安,秦国特使快马派回去的信使已手持信物连夜进宫,见着了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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