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威点了点头,忽然笑道:“这回正经是个瞒天过海。”他二人又互视而笑。
二人从正午直说到日头西坠,一张海图都快让他们戳破了。贾环回去告诉庐王,终说服了老头儿出山、替庐国探路。只是总不能平白跳到燕王跟前去,贾环遂给他堂弟贾琮写了封举荐信,说在庐国偶遇一茶楼老板乃兵家大才云云,使人送进京去。
只是移民北美乃长远之计,庐州这会子就人满为患了。贾环遂说:“不然先劝些人去南洋。彼处有两三个我朝人新立之国,人烟荒芜。”
庐王自打有了移民建国之念便有些舍不得人口:“暂留几年不行么?”
贾环道:“怕是会造成种群密度过大。横竖庐国兴旺富庶,不怕到时候没人。纵然吴国富庶,楚国这些年已渐渐衰败了。”
庐王忙说:“这几日先生正让我依着楚国渐弱做文章呢。我瞧楚国之策并无不妥,不知他们是怎么败落的。”
贾环笑道:“这不是明摆着么?左近的吴国、燕国、鲁国连小小的庐国都强起来了,好人才自然流入邻国。最下头的百姓各国都有,做些最次的活计、拿最少的口粮,偏就是这种人最多,每国都少不得。”
庐王问道:“什么人?”
“佃农。”
庐王“哦”了一声:“邻国比楚国富庶。佃农横竖自己没有地,便有许多往邻国谋生去了。”
贾环点头道:“例如庐国商贸繁盛、店铺众多。楚国的佃农来庐国商铺做粗活,赚几个月的钱比在楚国耕作一年的收入还多,他们自然不会再留在楚国种地了。村里但凡有一户人家出了这么个人,就会有许多人家跟着出来;一个村子出了此事,邻村听说了也会有人出来试试。如此一来,楚国就没有人种田了。”
庐王想了想道:“前年我跟先生偷偷溜去楚国转了一圈儿。楚国之地有些在大户人家手里,自有奴才耕种,只是这些年也逃了不少去东瀛。再有便是富裕些的人家,把地租给佃农赚租子;若没有佃户他们也种不来那些地。再有便是自种的。”
贾环道:“这些事,早年在福建都有过。最先走的是佃户,然后是逃奴,最后自耕农户嫌土地少也会走。只是也无碍。佃农走得多了,东家的租子自然就减了。逃奴多了,主子对他们自然好了。渐渐都能有个平衡。只是终归治标不治本。治国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瞧齐国,见你办了学堂、他也办;鲁国因工厂富庶,他也开始建工厂了。齐国这般总会在楚国之后死。”
庐王正听得有趣呢,忙问:“齐国也会死么?”
贾环道:“你和燕王不打北美、吴王不打南美他还不会死;你们三家一动手,齐国若不也去打块海外领土或殖民地,也活不了。”
“为什么?”
“佃农和寻常农户人数最多,南北美地方极大。开荒得地令一出来,齐楚佃农怕是要跑光的——有白得的地谁不想要?小户人家谁又不想多得些田地?这两国的根基便没了。”贾环悠哉悠哉道,“楚国穷,军备差;齐国也富庶不到哪儿去。随便打一下便打下来了。让百姓移民外洋,实则是以土地为诱饵,挖空这几国的地基儿。”
“原来如此!”庐王一下下点头。半晌又皱起小眉头说,“我仍舍不得这些人口。”
贾环道:“南洋地气热,走不了多少人的,暂解个燃眉之急。再说,先让百姓熟悉下移民外洋这件事也是好的。而且嘛……”他挤了挤眼,“北美之地比南洋肥沃得多。”
庐王道:“北美更远啊!”
贾环笑道:“这么着。范诚有个学生家里今日新开了家包子铺,咱们换上便服去瞧瞧。”
庐王奇道:“去做什么?”
“帮着卖包子。”
“啊?”
庐王莫名不已,仍乖乖换了衣裳跟着贾环出去。不多时走到范诚那弟子家的包子铺。因是新鲜开张的,生意还不错。二人扮作寻常的客人买了几个包子尝,味道尚好。那学生认得贾环,亲出来陪着说话儿。贾环拉着他耳语一番;那学生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环。贾环微笑道:“你只管依着我说的做去。”
学生便去厨下忙了半日,有伙计挂出新的牌子来。上头写着:大肉包子,十文钱一个;大菜包子,十文钱一个。
庐王奇道:“怎么肉包子和菜包子一个价钱?”
贾环斯斯文文撕了口包子道:“无所谓,横竖他们家并不卖几个菜包子,只做些摆样子罢了。”
庐王指道:“那不是挂了牌子出来?”
贾环反问道:“谁不知道肉比菜贵?既然一样的价钱,谁还会买菜包子呢?”庐王恍然。
二人吃了几个包子便回去了,临走前贾琮吩咐那学生晚上来一趟庐王府,说说包子卖得如何。
到了晚上,那学生果然喜滋滋的来了,拱手道:“贾先生好计!我们家别的包子都卖不动了,人人都抢着来买大肉包子!”
贾环笑问庐王:“如何?”
庐王也笑道:“客人都觉得买大肉包子赚便宜,都去买这个。”
贾环点头道:“来年有更好的土地、甚至金矿,佃户们想想去南洋忍热的那些人,便会觉得去北美占便宜了;一如这些买大肉包子的人。只是,须得有几个菜包子摆着给他们瞧。”
庐王鼓掌而笑:“姐夫真真鬼点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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