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次日起,司徒岑便开始四处搜罗西洋情报,还时常跟贾琮拉扯西洋事,蜀王数日后才明白过来:这小子莫非当真了?
不久,贾敘两口子回来了,几个人好生热闹了一回。吕三姑早已听说贾琮在泡妞,好生笑话了他一回,还倾囊倒出许多贾琮小时候的事。贾琮头皮发麻。只是难免想起黑子来。她遂向贾敘道:“回头咱们绕一回京城,我想带黑子回承天府去。”
贾敘口里应了,背地里跟贾琮抱怨:“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还惦记狗么。”
贾琮瞪了他半日,哼道:“没养过狗的人不要瞎哔哔!黑子也是我朋友!”甩袖子走了。走了十几步又倒回来,“这话可万万别让五婶娘知道!”
贾敘道:“我敢么?不过跟你说两句罢了。”贾琮耸耸肩,这回真的走的。后头好几日懒得搭理贾敘。
贾敘悄悄同刘丰提起来,刘丰也道:“五老爷万万说不得这话!黑子那是我们三爷打小玩大的朋友,陪着秦三掌柜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若不是有它,您这媳妇能不能遇上都两说了,保不齐就让刘登喜送回南安郡王府去了也未可知。”贾敘一想,当年保住秦三姑之自由委实有黑子的功劳,便不再吃狗的醋了。
近日官府又开始查蜀王那小舅子之死。贾敘听说了,乘着夜晚装神弄鬼了一回,将那被自己吓唬着入了商党的商户镇住了。乃命刘丰加紧对此人洗脑。数日后,终于有人疑心到那商户头上,好在也不怎么真疑,只略问了问;那商户亦不曾露出马脚。哄过了官老爷,又在家中暗度数日全然无事,那商户忽觉浑身一轻:杀了个王爷的小舅子也不过如此!至此对商党再不起疑。
两个月之后,他有一好友在老家的田地亦遭县令族兄抢夺。因那块地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说是风水极好、系着阖族运道,这老友不愿白白让人夺走,乃预备了些钱财想通通门路。这商户便悄悄荐了“商党”,又与刘丰安置的线人联络。刘丰与他那好友约谈一番后,贾敘命手下杀死了那县令的族兄。此为后话。
这一日贾琮才刚从衙门回来,有人快马来报信,裘良遇刺!吓得贾琮当场摔了茶盏子:“开什么玩笑!”
那捕快都快哭了:“我们老爷伤得厉害,求贾先生快去瞧瞧!”贾琮怔了数秒钟,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跳上马就跑。
赶到裘良衙门一瞧,腹部让人捅了一刀狠的,捅得极深。大夫已来了,竟摇头说不好治。贾琮冲上去掐了那大夫的脖子:“不过是寻常的外伤罢了!哪里不好治?!”
大夫喘着气道:“少爷!肠子都破了!”
“缝针啊!”贾琮吼道,“缝针不会吗?外科手术不会吗?”
大夫哭道:“少爷说的什么?小人听不懂!”
陈瑞锦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伸手一拧贾琮的胳膊,他的手便松了。大夫跌坐在地。陈瑞锦冷着脸问道:“只伤着了肠子?可伤了肝脾没有?”
大夫不觉害怕,颤声道:“不曾。”
陈瑞锦道:“我会外科手术。你给我打下手。”乃不理会他,命裘良下人的人预备各色物件。
贾琮呆呆的看她桩桩件件清清楚楚分派下去,老半日才明白过来,赶忙拽了她到一旁问道:“你会外科手术?”
“我会。”陈瑞锦道,“在星舰医学院学的。虽不熟络,也做过二十几台手术。你放心,我总比平常人灵巧些。”
“哈?”贾琮愣愣的说,“你学那个做什么?”
陈瑞锦瞧了他一眼:“我本来就学过医的。干护卫这一行的难免受伤,既有新鲜好用的医术,自然要学。”乃丢下贾琮不管,打开背着的小包袱,喊过那大夫来,指着里头的东西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告诉他待会儿如何如何。
贾琮愣在一旁站了半日,忽有些自惭形秽:自打穿来这个时空,自己一直在利用前世的大外挂吃老本,陈瑞锦竟有什么学什么!跟她一比,自己就是个学渣嘛……
不多时,蜀王、世子都派了人来瞧。因没人知道陈瑞锦是谁,只说是个容貌极美的女大夫。贾琮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因恐怕旁人捣乱,遂在旁坐着镇场子。好在裘良平素威望极高,又有蜀王世子的人,诸事尚平顺。贾琮乃问是怎么遇刺的、刺客是谁。
有个捕快道:“刺客是个女人,已当场拿下了。”
“什么人?可审问了?”
“尚不顾上。”那捕快道,“贾先生可要去看看?”
贾琮想了想:“罢了,我瞧瞧去。”
裘良便是在衙门口遇刺的,那女人捅了他之后也没走,干站着等人拿下她。事出紧急,尚且来不及送去监牢里,这会子就在后头一间厢房。贾琮本来疑心像裘良这样护卫森严的大官怎么会让人捅了,进门一瞧这女人便明白了七八分。当真就是个寻常民女,连乞丐都不是。整个人没半点子杀气不说,连个能惹来注目的地儿都寻不着,属于上街回头率为零的那种。
这女人安安静静,面上毫无惧色在地下坐着。贾琮瞧了她半日,问道:“你为什么要行刺裘大人。”
女人道:“报仇。”
贾琮眉头一挑:“什么仇?”
“杀夫之仇。”女人道,“裘良老贼杀了我丈夫。”
“你丈夫是何人?犯了何案子?”
女人道:“我丈夫叫方雄。”
贾琮“啊”了一声:“你那个方家匪首的媳妇?”女人点点头。贾琮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良久才说,“不对吧。当日和那匪首在一处吃饭的道长都说,他们老大要娶新媳妇了,是位大小姐。”乃上下打量了这女子几眼,“你瞧着不像是个大小姐。”
女人默然片刻,道:“他本想休了我另娶官人家的小姐。只是我尚未赶到他便死了。”
贾琮又瞧了她会子,试探道:“倘若你赶到了,他还没死,岂不是要跟你和离?”
女人缓缓摇头:“他不是不要我了,只是那小姐身份高贵,我不再做他的媳妇,仍是他的妾。他仍是我的丈夫。”
贾琮张嘴看了她半日,捂脸叹道:“我竟无言以对。他要休了你,早已没了夫妻情分,你就相信他真会让你做妾?那个什么大小姐肯留下你?没听过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戏本子?你还为他行刺裘大人?”
女人道:“他并没有休我。我还是他媳妇。”
贾琮又没话可说了。又怔了许久,叹道:“他的头颅在城门外悬了那么多日子,都臭了!最后出来替他报仇的不是土匪兄弟、不是方家那群主子,竟是他原本要休弃的发妻!啧啧,真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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