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也低声道:“是有点用。”
次日可巧是初一,香火最盛,贾敘悄然往昭觉寺而去。这里是古庙,僧尼分做两院,丁忘机之养母在南边的庵堂里头有座小院子,还有几个姑子服侍。
贾敘先四处看了看地形,又绕到后头暗暗端详了这姑子半日。虽已老了,能辨认出年轻时必是美人。看她屋中陈设一派富贵,除了剃着光头、穿着淄衣,根本就不是个姑子贾敘皱了皱眉头:若是避祸来当姑子的,这做派未免过于嚣张。且昭觉寺乃成都府左近的大庙,她如此张扬还有些无礼。只怕从前所猜有误。他遂并不轻举妄动,就在庙中藏着,想多看看。
入夜,这老姑子无聊,伏在案前抚琴一曲,琴声大气磅礴、与寻常女子不同。音调忽然一变,如金戈铁马般杀气四溢。
院子外头忽然来了个女子求见,那模样仿佛是个丫鬟。此女恭立在旁候着老姑子弹罢了琴,上前行礼,道:“我们姑娘昨儿晚上弹了师父教的那曲子。”贾敘暗吸了口气。
老姑子伸手要茶,有个在旁服侍的姑子忙送与她手上。老姑子接茶吃了两口,捧在茶盏子在手里道:“弹了便弹了,何须每行一步都来告诉我。”
那丫鬟垂头道:“贾先生仿佛不喜欢。”
“你们怎么知道”
“姑娘才刚弹了一小会儿,他便在隔壁大声唱曲子,仿佛没听见那琴声似的。”
老姑子皱了皱眉:“他唱的什么”
丫鬟道:“曲子也奇怪、词儿也奇怪。我们姑娘都录下了。”乃从袖中取出一卷白绫来,“最末还唱了一曲,因声音小了许多,姑娘听不清词儿,只录下了曲子。”
老姑子接了白绫铺在案头瞧了瞧,好笑道:“这是什么调子好生难听。词儿也怪。你们姑娘没听错”
“她听着便是这词儿。因是听声猜的,保不齐有错。”
老姑子道:“如此俗气的词儿我竟从没见过,莫非是什么地方的乡野小调”乃伸手在琴上略弹了弹,“端的好生古怪。罢了。”她又吃了口茶,问道,“昨日可遇见了”
丫鬟道:“遇见了贾先生瞧了我们姑娘好几下,只是有些随意。”
老姑子哼道:“随意换个颜色寻常些的可看他随意不随意了连女保镖都调戏,罪人家的女子也盯着瞧,生性必是个风流的。他老子、他哥哥皆是一路货色。”贾敘在窗外险些失笑,暗想,待会儿这话务必说与陈丫头知道。
丫鬟道:“只是听闻他这些日子衙门里头办事时,世子的人与他交往极好。”
老姑子道:“贾琮此人惯常公事公办。世子忙不迭的派了几个人去弄什么义务教育学堂,他可巧熟知此事,同僚罢了。”
丫鬟道:“不知丁先生”
老姑子哼道:“我告诉过他不要去试探贾琮的,他非不听贾琮心眼子小,他二人结交怕是难些。让你主子也莫急,世子的人亦没用。这帮人里头,也唯有裘良因下地道时有心护着他,他视之为友罢了。”
丫鬟蹙起眉头:“裘大人是孤臣。”
老姑子看了她一眼:“急什么还不到打裘良主意的时候。”
丫鬟垂头应“是”。
老姑子吃了两口茶又看了看那白绫,道:“林海苏铮两个大雅之士,竟教出这般一个庸俗弟子来。”乃笑道,“当日我说什么来着贾琮的性子果然是像贾赦多些、像林海苏铮少些。什么树上结什么果子。”
丫鬟道:“要不要另换位姑娘”
老姑子摆手道:“不换。纵然他本人俗些,终究会喜欢擅琴书的女子。哪怕放在屋里摆着也比庸脂俗粉强些。”
贾敘正听得有趣,忽闻远远的有人声犬吠传来,这庙里竟有巡逻的因恐怕让狗嗅出什么,他闪身躲去院子后头的一株大梧桐树上。不多时巡逻的过来,狗果然汪汪大喊。过了会子,有个姑子出来将外头的人打发了。
待他们走后,贾敘听见那老姑子在屋里喊:“可有梁上君子”贾敘不则声。老姑子便命人出来找找。眼见有人找到了树下,贾敘假意弄出了点子响动,小姑子提灯往上一瞧灯光虽微,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贾敘忙说:“别做声在下并无恶意”乃飞快的从树上爬了下来。
小姑子举起灯来照了照他的脸,贾敘抱拳道:“在下想见见丁忘机先生之养母。”
那老姑子腰板笔直,念了声佛走过来道:“贫尼就是。”
贾敘也向她合十行礼,一声不吭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递了过去。老姑子接在手中一瞧,暗暗心惊锦衣卫的腰牌,银的。千户刘全。贾敘低声道:“在下早已不在朝廷供职了,只是有几分好奇。”
老姑子淡然看着他:“好奇什么”
“早年在下曾奉命查一桩灭门命案。”贾敘道,“查了数年皆查不出来。虽后头上面不让查了,在下心里堵得慌。那死掉的一家子,家主与其三子长得极像。”乃拿眼睛溜了一溜老姑子。“丁先生与那一家四口长得”
老姑子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