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听说了,悄悄同龚鲲议论道:“这腊香珠若是一心一意同那个丁滁过日子多好!”
龚鲲道:“她本是想做太子妃、皇后的人,哪里瞧得上丁滁。”
贾琮摇了摇头,又道:“我昨日得了封京中柳二爷的信。”他乃嘿嘿而笑。那信上头只有两个字:“已妥”。又悄悄告诉了龚鲲。
龚鲲觉得好笑,问道:“你是想让这些太上皇的宫妃更换身份入民间?”
“嗯。”贾琮道,“天下大乱的好处就是哪儿都能弄到身份。那些道姑,肯嫁人的送身份送嫁妆放出去,不肯嫁人的关着干粗活。且看有几个愿意为太上皇守寡到底的。”
龚鲲道:“只是没人知道,与你没用,还白送那许多钱力。”
贾琮道:“她们才初嫁时自然不敢说。柳湘莲自称与太上皇有仇,要嫁掉他的女人出气。宫妃们一则怕这些绿林贼人再生事端;二则依着她们的身份,再嫁便不止是死一个人了。故而难免会暗暗打探宫中的动静。这等事燕王必是不会管的,又不是他的女人丢了!小圣人与太后纵然想管,管得了么?最终必是不了了之。日子一长,等妃嫔们生儿育女了,又看朝廷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难免会想跟娘家联络——她们里头几乎没有寻常人家出身。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的女人嫁与寻常百姓,这等事儿比花魁有趣多了!纵然我们不煽风点火,管保眨眼传遍全国。至于其他诸位王爷,只怕还乐得看笑话呢。只是天家威严又悄悄没了。”
龚鲲笑道:“也是这个理儿。”
最终那些宫妃两个月内悉数嫁光了,此为后话。
过两日,那白须和尚已溜达遍了承天府的要紧学校,向贾琮道:“既是数国都有了这等学校,我去别处走走去。”
“哦。”贾琮道,“福建、两广、庐国、吴国、齐国、鲁国都有了,近来听说秦国也开始建了。您老慢慢挑去。”和尚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贾琮只做不察,道,“您老既认得小圣人,有件事想烦劳您跟他打个商量。”他遂说了雅芝郡主与詹麒之事。
和尚思忖片刻道:“义忠亲王也是先帝嫡长子。既是只剩了这么一个孙女,又已平反,此事倒是不难。”
贾琮拱手道:“多谢了。”又说,“给我爹买爵之事您老别忘了哈”和尚瞪了他一眼。
亲送这老和尚乘船离港,贾琮眉头拧了起来。陈瑞锦这种打小在宫中当卫士训练的人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白须和尚八成有心做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只是现在人都走了,还察觉不出他要做什么。后来并不曾听说两广、福建等地有老和尚去跟孩子们说话,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时入秋日,许多消息接二连三传来。鲁王终于病故,襁褓中的幼子立做新的鲁王。因有位得道高僧说这孩子得在庙中养到周岁,故此暂不接回鲁王府。鲁王妃出家为尼,说是为了干净。太后心知她是瞧不上自己儿子的病;只是她既肯出家,作婆母的依然赞赏。
鲁王一死,他的女人就多余了。平素的衣食、月钱也不少。太后乃日日在其余妃姬跟前嘀嘀咕咕,话里话外都说王妃节烈。鲁王妃听说了,遣了个姑子招这群女子去她庵堂说了一回经。众女听了经皆大彻大悟,回府后悉数禀告太后说也想去王妃庵中出家。太后更加赞赏了。没过多久,鲁王的姬妾全部落发出家。起初太后没事也会去她们庵中看看,教导几句。后有个和尚告诉她,庵中多阴气、去多了会折寿,她遂不再去了。
诸事渐平。这一日秋高气爽,鲁王妃正在庵中跟着孟大嫂习武,她大哥刘戍打发人来给她送东西,并有厚厚的一封信。鲁王妃见之大惊,忙看她哥哥送来的东西,果然包袱里头是一个斗笠和一套和尚穿的僧衣,喜得眼泪登时流了下来。
这天下午,朱桐接了个戴斗笠的矮个子和尚回家替幼子祈福,和尚到了屋里就变成了姑子。这姑子见了朱家小爷,一把抱在怀中使劲儿大哭。那孩子才吃饱了奶在睡觉,让她惊醒了,老大不高兴睁开眼睛看了看这姑子,也哇的哭了。一大一小各哭各的,好生热闹。朱桐在旁含笑道:“哭得那么大声,莫吓着了我儿子。”姑子只不理他。
朱桐瞧了她会子,低声问:“你叫什么?”
“我老子没给我取名字。”姑子哽咽道,“家里头都叫二姑娘,临要出阁子时太太给取了个名儿叫二娘。”
朱桐凑到孩子跟前哄了哄,又说:“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姑子想了想:“前些日子出家,师父给我取了个法号叫净空。”
朱桐道:“空就不必了,就取这个净字如何?”
姑子低眉看着儿子,口里道:“随你。”朱桐看着她微微一笑。
过了会子,孩子可算不哭了,鼓着小脸蛋看着他们。二人才逗他玩了会子,忽然这姑子手里一湿,孩子尿了。两个人哈哈大笑,也不要乳母搭手,手忙脚乱给孩子换尿布。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这姑子便离庵还俗、改名刘净,悄然住进朱桐家中。朱桐这会子也已得了柳湘莲的信,遂依葫芦画瓢,在别的庵堂寻了些真姑子替鲁王的姬妾出家。又暗暗办好身份,帮着她们悉数嫁人了。此为后话。
另一头,白家早先安排进楚王府的刺客终于得手,第二任楚王遇刺身亡。入秋后连着死了两个王爷,诸王皆有些心惊,只是也懒得多管闲事。楚国遂将楚王之长子推上王位,当上了第三任楚王。这新楚王不过二十出头,他的叔父们从前虽拥戴其父,对他并不信服,楚国渐分派系。乃详查先楚王是怎么死的,又查到了岭南白家头上。显见人家是来报仇的。“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只能是外人说的,楚国再盯上了白家。白家如今正是最乱之时,白令恩卧病在床,两房子弟内斗极凶,可钻的空子比旧年他们杀白令仪时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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