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道:“自由民的创造力是囚徒比不了的。商贸、婚姻,孩子的学业、大人的应酬,囚徒没法子聚拢民心。至于王爷们的钱财,税比什么都好。而且自由民之子易出人才。燕王吴王都是人精,不是对自己有利之事怎么会做?”
戴宪想了想,点头道:“于王爷而言,委实是自由民更好些。”
贾琮道:“吴国北接于齐、西方连于楚,这两家都不好惹。江西大半是绿林人的天下,只怕东瀛吴属的人口,不少要从福建捞。”
黄文纲苦笑道:“贾先生可能替老夫出个主意?”
贾琮道:“宽以待民、减税让利。若在福建并不比在东瀛差,谁愿意离乡背井呢?”
黄文纲道:“福建之地都是有主的。”
贾琮道:“东瀛之地既是各家王爷打下来的,论理也当归他们私房才是。”黄文纲愁上眉头。
偏这会子有个女子在外头叫了一声,黄文纲喝道:“谁?”
只见一媳妇子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叩头道:“太太遣奴才来问问可要留客人用饭。”
“你喊什么?”
那媳妇子垂头道:“奴才险些绊了一跤。”黄文纲挥手道:“废物!快滚!”那媳妇子连太太要的话都没问到,退了出去。
黄文纲本来没打算请这些劫匪吃饭,偏黄太太既打发了人来,也只得假意留他们的饭。不想贾琏立时说:“恭敬不如从命。”黄文纲愈发郁闷了。
一时贾琮出去小解,遇上黄文纲那个姓章的师爷。章师爷向他拱了拱手,道:“小人冒昧,敢问一声贾先生,何以帮黄府的逃奴撒谎儿。”
贾琮怔了怔:“啊?”
章师爷道:“贾先生可认出方才那媳妇子没有?”
“谁?”贾琮茫然道,“哪个媳妇子?”
章师爷道:“方才太太派去问老爷可要预备酒席的那位,贾先生是见过的。”
“额……”贾琮抿了抿嘴道,“我没留神她什么模样。我见过么?黄家的媳妇子,我想想,我应该只见过一个。这个大嫂是不叫蔷薇?还是芙蓉?反正是个花的名字。只是模样儿我也不记得了。”
章师爷不眨眼的盯着他瞧,半晌才苦笑道:“贾先生说的是实话。也是,一个旁人家的下人罢了,何须记得她。”乃闭了闭眼,“这媳妇子是我的相好。”
贾琮嘴角抽了抽:“你的眼光可真不太好。”
章师爷道:“她从前皆好,偏自打上回跟老爷太太去了一趟承天府,便古怪了。我知道她的性子,不会硬诬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是逃奴。”
贾琮想了想道:“站在她的角度,也确实挺难接受的。章师爷,倘若你有个朋友,打小比不上你、样样皆是你比他强。忽然有一天你发觉他走了大运,强出去你许多,你会如何?”
章师爷岂能不知其意?避开道:“这些与贾先生袒护逃奴何干。听闻那位杨教习是贾先生的朋友?贾先生谎报那逃奴身份、欺瞒朋友,岂是君子所为?”
贾琮耸肩道:“首先,我不是君子。其次,嗯……有人去集市上买鞋子。卖鞋子的问他,这位老爷,想买什么样的鞋子?是红盒子装的、绿盒子装的、还是白盒子装的?”
章师爷莫名道:“既是买鞋子,与盒子的颜色何干?”
“着哇!”贾琮拍手道,“买鞋子,与盒子的颜色无关,要紧的先是合不合脚,然后是样子款式喜不喜欢。既是娶媳妇,要紧的是能不能在一起过好日子、这个女人杨大哥喜不喜欢。与她的身世何干?鞋盒子的颜色不显眼,换一个就是。身份嘛,杨大嫂纵当真想弄一个庐州曾椟侄女的身份,我用不了两个月就能弄来,你信么?”
章师爷怔了怔,半晌才说:“杨教习若是看上了那女子,烦劳贾先生帮他跟黄大人要去何妨。”
贾琮懒懒的道:“有必要么?黄大人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
章师爷忙说:“不告而取为窃,杨教习何苦背上如此恶名。”
贾琮假笑道:“章师爷,鼓励诸王出兵海外去抢劫的人就是我。我的朋友,抢个女人算什么?”
章师爷又苦笑了片刻,喃喃道:“礼崩乐坏。”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叔,礼崩乐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春秋战国早过了。规矩也是会改的,别忘了那一式七份的合约。你的相好若是想不通,就憋着吧。”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身来道,“有妒忌杨大嫂的功夫,不如自己努力奋斗下、超过她嘛。”
章师爷道:“你那位杨大嫂的运气,又岂是人人能有的?”
贾琮道:“怎么只提运气?她的刺绣不是真功夫?”
章师爷道:“绣技好的丫头媳妇子,大户人家多了去了。”
贾琮理直气壮的说:“谁让她们不逃跑?”又挤了挤眼低声怂恿道,“章师爷,得空不如劝劝黄大人。与其跟天下大势作对,不如顺势而为。听闻章师爷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物,不过是科考时不留神污了卷罢了。你看人家戴大人,五十年后他的家族只怕不是其余人家能比的,连黄家都比不了。现在还早,赶上这个趟子还来得及。”言罢,吹了声口哨,背着胳膊溜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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