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前傍晚,夏奎正要上工,那掌柜老头将他喊过去道:“你从前做过镖师不是?”
夏奎道:“是,跑了十几年的镖。”
掌柜道:“东家有份活计想让你做。”
夏奎忙抱拳道:“但凭东家吩咐。”
掌柜道:“东家有一车要紧的货须立时从咸阳提来,事情机密不可外泄。临时找保镖恐怕来不及,东家便想让自家伙计过去走一趟。你去问问,那些弟兄愿意同去的,凑十来个人。货平安到了,东家重重有赏。”夏奎衣食皆是浮云堂给的,巴不得报答东家,连声答应。
遂找到护院们,将此事说与他们听。夏奎才刚刚说完,便有数位兄弟跳起来说“我去我去!”点点人数,想去的竟有十一个之多。夏奎想起掌柜的说“凑十来个人”,这十一位加上自己正好是十二个。咸阳离长安极近,这些兄弟都有两下子武艺,区区一车货品足够了。他便领着兄弟们去见掌柜的。掌柜的秘密写了份地址,让他们立时动身。
长安至咸阳早已修了大路,夏奎领着兄弟们踏月赶去,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赶到提货之处。那儿是座青楼,夏奎等人进了后院,有人早早预备好了马车。夏奎一瞧,竟是一架台湾府产的减震弹簧四轮马车,车前有四匹健马,不由得暗自猜测车中是什么货。那人催促道:“快些赶路,越快越好,毕大老爷等着急用。”夏奎心想:管他什么货呢,横竖我们只管提回去、领赏钱便是。遂亲自赶起马车,领着人返回长安。
本以为是件寻常差事,不想才出咸阳城便遇上了一拨打劫的。饶是夏奎武艺过人,依然费了不少力气方将他们打退。跑过七成道路时,又有人从后头赶上来;夏奎又仗着本事赶跑贼人。长安城门彻夜不关,众护院顺顺当当进城,护送马车来到毕大老爷的大宅子。
他们才刚停下马,里头跑出一个门子来问道:“可是咸阳来的?”
夏奎道:“正是。”
门子便打开大门,让他们只管将马车赶进去。进门一瞧,一个管事领了五六个仆人正的等着呢。管事掀开车帘子瞧了一眼道:“你们辛苦了。天儿怪冷的,你们吃些酒菜再走。”遂命人领他们去厨房。
众护院纷纷给夏奎敬酒,说不曾想夏大哥有如此本事。今日立此大功,来日前途无量。夏奎自己也甚是欢喜,遂多饮了两坛子酒,醉醺醺让人给送回家去。
次日天还没亮,夏奎尚在梦中,便有人咚咚砸门。他迷迷瞪瞪出来,口里喊着“谁啊大清早的”。才刚开拉开门栓,外头有人猛的推开门。不待夏奎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条铁锁迎面套来。夏奎惊醒,睁眼一瞧:他家门口密密麻麻全是衙役捕快,举了十几条火把明如白昼。他忙问:“各位差官,出了何事?”
一个捕快冷笑道:“莫问出了何事,你官司犯下了。”乃喝到,“搜!”几个衙役扑入他家中。夏奎待要拦阻,奈何脖子让人锁上了,手里还没有兵刃,且宿醉未醒、这会子脑仁疼的厉害。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来,束手无策。
耳听一阵叮叮咣咣翻箱倒柜的声音,不多时,衙役喊道:“有了有了!果然在此!”那人举了个东西跑出来,“在他被褥底下!”
夏奎定睛一看,竟是半块玉佩!他立时喊道:“我不认得此物!”
捕快道:“你认不认得,到公堂上自有分晓。”遂命“带走!”夏奎连声喊冤,没人搭理他。
直至天大亮之后,知府陈大人升堂提审夏奎。夏奎只说诸事不知。“草民已想明白了,必是遭人陷害。”
陈大人冷哼一声:“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乃喝道,“带证人上堂!”衙役齐声高喊“威武。”
只见脚步声杂乱,上来一群证人,正是与夏奎一道去咸阳提货的护院们。夏奎大惊。他这才明白,只怕这个坑不是外人给挖的,而是自己人。
陈大人捋了捋胡须:“尔等还不从实招来。”众护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他们说,他们东家毕大老爷今儿中午要办个要紧的酒宴,事到临头,昨晚才觉美人不够,便打他们十二个连夜往咸阳去接一位花魁娘子。那花魁极浪极水性。因赶马车的便是夏奎,遂在车上勾搭了他。夏奎忍不得,求兄弟们半道上停了停,与那花魁就在马车上翻云覆雨起来。偏他能折腾,事儿办了许久。有好事的护院凑近马车,偷听到里头他二人说话。那花魁只说爱上他了,将随身玉佩掰做两半。她自己留着半块、让夏奎收那半块做信物。夏奎赌咒誓要替花魁赎身、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做一辈子夫妻。花魁心情荡漾,又勾搭夏奎办了一通。良久,夏奎神清气爽从马车中出来,喊道:“走啦走啦——”众人这才重新上路。
夏奎本是个经历过事的,听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言不只森然瞧着他们。陈大人问道:“夏奎,你可有话说?”
夏奎道:“皆是诬陷。草民压根不知道车中装的是什么货品。既是大人连夜抓了草民来此,那花魁娘子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陈大人得意道:“如此说来,你已承认车中乃是花魁娘子了?”
“不是他们说的花魁娘子么?”
“啪!”陈大人猛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夏奎道:“纵然与个粉头偷情,何以就要拿下大牢?”
陈大人冷笑道:“那女人已死,你不知道么?”
夏奎道:“草民已猜到那女人恐有不测,只是委实不与草民相干。这些人诬陷草民必有缘故,还望大人明查。”
众护卫纷纷赌咒誓自己所言非虚,夏奎自然不认。闹了半日,陈大人吩咐暂且将夏奎押回牢房。当日晚上,两个狱卒进来替夏奎手足俱加上一套铁锁。夏奎正在纳罕,便看见后头又来了两个狱卒,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夏奎心叫不好:此物只怕就是狱中杀人的“土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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