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数日,齐国已闹得人仰马翻。卢大人查八卦庄的案子,查出来一大群官员并三殿下。那个外地人开的丰饶米行,卢大人才刚开始暗查便接到不知何人报信,说那东家是崔家的人。崔家自然是不认的。接着老三的舅父欧阳将军险些被人下毒而死,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以欧阳将军名义所写的遗书,字迹竟与欧阳将军一般无二。再查欧阳将军那个给老三送枪炮的下属,竟是被旁人以重金收买的,与欧阳将军自己毫无瓜葛。可知周冀先生又猜对了,欧阳将军乃是被人陷害背黑锅的。疑心自然落到崔家头上。
卢大人才刚说了一句“加紧查崔家”,他自家忽然冒出来几位长辈,告诉他:“崔卢两家世代交好。人家崔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处置去。”
次日,崔家派了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来见卢大人,长叹道:“此事乃我族崔勉所为。”
卢大人懵了:“崔勉不是五殿下的岳父么?怎么会去帮三殿下?”
崔老爷子道:“五殿下早已暗中投靠了三殿下。”遂取喊出了二十来个证人,还送来一大堆证据。
卢大人岂能不知道崔勉又要替人挡刀了?只是这等事他身为外人也没有法子。嗟叹片刻,正欲登门去访崔勉,方想起前阵子崔勉忽生重病。卢大人冷笑一声,只怕病是吓的。偏这会子有手下人进来回道:“外头刚得的信儿,崔勉大人说,燕国的周冀先生从曲阜给他急送了良药来,他已好了。”
卢大人略怔了片刻,笑道:“周冀此人眼里不揉沙子,定是撺掇了什么话。”立命人备马出门。
果然不出所料。崔勉非但全盘否了他们家栽给他的罪,还反口将他族伯一大把年纪如何逼迫他替族弟顶缸的、一五一十悉数说了。卢大人奇道:“如此大罪,崔兄怎么肯答应?”崔勉疲然长叹。
合着他儿子崔琚少年时曾与一寡妇私通、致人怀孕。偏那女子可巧是他族嫂,且因青春守寡立了贞洁牌坊。如此丑事,依着常理当双双沉塘。只是崔勉不能让嫡长子死,那族嫂的婆家也不愿意失去贞洁牌坊,遂合力将此事遮掩下来。而后族嫂婆家又想让寡妇病逝,崔琚现后大闹了一场。终是族长出面,对外说寡嫂病逝,实则送去山中一道观出家。孩子也生了下来,如今是个小道士。而崔琚自己虽也娶妻纳妾,偏生一个孩子都没有。小道士竟成了他唯一骨血。
崔氏嫡支拿着崔琚的这桩短处并小道士做筏子,崔勉处处受他们擎制。早年已替人受了一次过、这辈子再难升官了;不想如今又来了一桩更大的。崔勉苦笑道:“卢大人,下官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下官那族伯说了许多话,横竖便是告诉下官有惊无险,我女儿怀着五殿下的遗腹子。下官又不是傻子!此罪太大,有死无生。下官担不起啊!故此,前两日下官装病闭门谢客,只为了不愿意再见族中之人——他们还没跟下官串好口供,想必不会轻举妄动。”他摇了摇头,“合着人家压根不用跟我串口供,直预备好了人证物证。”
卢大人听罢思忖良久,问道:“不知周冀先生给崔大人送来了什么神药?”崔勉遂将那两则外洋古人所撰寓言说与他听。卢大人点头道,“我自是相信崔大人的。无它,我知道周冀先生的性子。且他真真与齐国毫不相干,不会偏帮着谁。只是……我相信无用。令族伯送来的证人证据实在齐全。”
崔勉把心一横:“事已至此,不是我死便是他死。前几日向大人出丰饶米行的便是下官。”
卢大人微惊,旋即站起来作了个揖:“原来是崔大人。多谢大人。”
崔勉赶忙还礼道:“下官若做下了那些事,岂能出自己?”
卢大人摇头:“那个也算不得什么证据,难以说服王爷。”
崔勉急道:“那些证据皆是伪造的!”
卢大人叹道:“你们崔家,若想伪造点子证据,怕是难以让人瞧出破绽的。且那些证据皆不是近日所造。”崔勉一愣。卢大人苦笑道,“崔大人,令族伯真真是个人物儿,未算胜先算败。他预备了三拨人李代桃僵。头一波已经住进大牢,第二个便是欧阳途将军。若非他险遭刺杀,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欧阳将军若是也挡不住,第三个才轮到崔大人你。所有证据,甚至证人,皆是从最开始便预备好的。无懈可击。”
崔勉愣了。半晌,他喃喃道:“莫非老天爷要冤死我不成?”
忽听门外有人喊道:“父亲,我有法子!”崔琚推门而入。
崔勉忙说:“你有何法子,快说!”
崔琚道:“既然他们从多年前便预备好了三拨人替罪,人证物证自然预备了三套,可对?”
卢大人点头:“不错。欧阳将军昨日在自家的暗格里头现了许多不知何人放进去的书信和账册子。”
崔琚冷哼一声:“卢大人可还记得戏楼子上的那出热闹?既有书信,便可以依着周先生的法子,算算仿造我爹和欧阳将军笔迹的书信,之乎者也矣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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