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净哥憋红了脸,恼道:“就是他!”
柳庄撤身回去,口里道:“横竖上了大刑你自然说实话。”
便听屋里尤三姐带着哭腔哀求他莫再替坏人遮掩,蒋玉菡娄金桥在旁帮腔。过了一阵子,听动静那两口子已经给儿子跪下了,蒋净哥依然死活不开口。沈之默奇道:“他那么小,倒是扛得住。”
贾琮哼道:“抗爹妈自然抗的住。俗话说,不会失去的东西不珍惜。回头柳小七给他上点子手段,他立时得招。咱们歇着,瞧热闹。”几个人遂接着听。
半个时辰不过弹指间。沈之默在外头提醒:“时间快到了。”
尤三姐急了,嘶喊道:“你若不说,今儿娘在死在你跟前。”蒋净哥嘴巴闭得像蚌壳。
尤三姐定定的看着儿子,犹如不认得一般。良久,泪如雨下,猛然转身使劲朝墙上撞去。娄金桥在旁看着呢,哪能让她撞着?一个箭步上去拦腰抱住。蒋玉菡哭道:“净儿,你是让什么妖精迷了心不成?那是你亲娘!”蒋净哥依然跟个木头人似的。
贾琮在外头吐槽:“自家孩子做了错事必是旁人勾搭撺掇、施法术迷的。就不说你们平日里没好生教导!”
柳小七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时常说,教育是一门学门。他爹娘会么?漫说他们开戏班子的,我四哥都不会。”乃叹道,“明漪那孩子多好……”
贾琮也翻了个白眼:“术业有专攻。你们家的武艺是手艺,人家蒋家唱戏不是手艺?”乃活动活动筋骨,抬脚走进屋内。沈之默柳庄在后头跟着。蒋家三口与娄金桥同时怔了怔。
贾琮淡然打量了蒋净哥几眼:“看在你母亲的老上司面子上,我就先礼后兵吧。”
蒋玉菡与尤三姐皆一愣。尤三姐轻声问:“我老上司?”
贾琮随口道:“你前辈子的上司。你也是警幻门下三十六钗之一。”那两口子俱惊,尤三姐眼中亮了些;倒是蒋净哥身子微微一动。贾琮走到主位坐下道,一眼不错盯着蒋净哥。“你爹娘这么疼你,戏班子也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拐走你的,只能是非常熟悉的人。要么就在戏班子里头,要么是街坊邻居或别的什么熟人。蒋班主蒋太太,你们也想想可能是谁。”蒋净哥终究年纪小,眼神闪了闪。贾琮微笑,“我说对了。嫌疑人范围缩小。”蒋净哥登时垂头,死咬下嘴唇。
贾琮吃了口茶,接着道:“不说则死的情况下,还咬死不松口的,一般是四种情况。惧、恨、爱、迷。惧,就是担心说出来之后更惨。白无常是你们三殿下的人。三殿下已经在等死了,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什么威胁。所以这一项应该不是。恨,就是一旦你招供,虽然自己能够活命,却能给深恨之人招来好处。既然你都肯帮老三做事了,你恨的就不是他。那么,是吴先生?”
蒋尤二人大惊,同时喊:“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贾琮嘴角一动,“蒋太太,你不会不知道吴先生跟蒋班主是什么关系吧。”
蒋玉菡脸色一红。蒋净哥紧紧闭上眼睛把脑袋垂的低低的。尤三姐神色复杂,半晌才说:“吴先生教他念书……”
贾琮道:“你们将念书这事儿看得很重,是因为你们已成年了。你们知道士农工商,知道念书的机会非常难得。但蒋净哥年幼无知,没觉得有人教他念书是种很大的恩情。”
沈之默在旁插话道:“先生说中了,他委实深恨吴先生。你瞧他那模样,生怕被人看穿的架势。”屋中霎时寂然。
贾琮一叹,摇头道:“你们以为孩子就是孩子,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我若没猜错,今儿上午戏本子的那出就是他自己的主意。碰瓷是个惊险活,并不容易。老三的人显见精心准备了很久,要碰瓷世子手下一个要紧的人。俗话说夜长梦多。这种走钢丝的事儿,直接上就好了,弯子拐得越多越容易出岔子。故此是没有必要在前面加上一出、碰套瓷的。蒋班主,倘若日后你决意与吴先生一道过日子也罢了。”蒋玉菡前头还又惊又羞呢,问言一愣。贾琮耸肩,“看意思你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也是,薛蟠只有一个。那么你们两口子依然是两口子。还望你们日后在乎些小孩子的感受。”他抬眼睛扫了眼蒋净哥,“你们可以试试再生一个。”
尤三姐登时跳了起来扑通跪下,玩命的磕头:“三爷!你饶过他吧!他年幼无知……”
贾琮厉声喝到:“他年幼?十四岁年幼?你自己十四岁时已经随母改嫁、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了,再问问你丈夫十四岁是个什么情景?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儿子还要来作甚?不如生过一个!”乃指着蒋净哥,“你看看他。亲生母亲头都快磕破了,他半分不心疼。显见他喜欢另一个女人远胜过亲娘。”
蒋净哥终于哭喊:“不是!”两步冲到尤三姐身边抱住她,“娘,别给他磕头!左不过是个死!我这条命不要便是!”
贾琮冷冷的道:“你的命是不要了。十五年前你母亲怀胎时受的那些罪谁来偿?这十四年辛劳养大了你,你死了。她已这么大岁数,还能不能再生孩子?多年后她老了谁养老送终?莫要说什么下辈子,你以为你这样的下辈子还能转世为人?也莫说什么做牛做马,牛马还轮不到你。纵然做牛马,做谁家的牛马不是你说了算。”
尤三姐早已哭成泪人,抱着儿子的胳膊哭喊:“儿啊……你若死了我哪里还活的了!可怜可怜你娘吧……”
“可怜个头啊。”贾琮道,“你方才要撞墙自尽他可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蒋净哥喊道:“我知道有娄大侠在我娘不会有事的!”
“哦,你还挺理智。”贾琮瞧了他一眼,“行了。到此为止。说不说。不说我就动大刑了。”尤三姐惊呼一声。
蒋净哥看看母亲看看父亲,又转头看了看娄金桥。娄金桥叹道:“蒋哥儿,你若受不了大刑说了,不是白白受苦?还恐留下病根子,你父母得照顾你一辈子。若受刑不过死了,或是终究不肯说、让周先生杀了,蒋班主蒋太太断乎不能再活着了。再说,周先生如神人一般,你纵不说他也必能查出那个白无常来。纵然他查不出来,卢大人从三殿下那头查起,也早晚能查出来。你白死了不说,带累蒋班主蒋太太也一并白死了。”
贾琮简直想给娄金桥爆盏灯!好厉害的舌头,不亚于本王。蒋净哥果然眼神果然弱了下去。良久,他轻声道:“吴婶子。”
屋内霎时寂静如子夜。好半日功夫,贾琮拉了拉耳朵:“吴先生的老婆?”蒋净哥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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