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先生苦笑道:“家父乃五殿下之授业之师。”
“额……”周冀怔了怔,忙拱手道,“对不住,这个我真不知道。”乃思忖良久道,正色道,“小弟对奇人知道得不多。但依着有限的了解,这位五殿下……纵然不死也少不得会当个太监。横竖齐国世子的金冠他是戴不上的。”
卢先生神情大变:“一点法子都没有?”
周冀叹道:“有的人家,女儿如物件,死了个妹子只当破财。有的人家,尤其是江湖儿女,父母家业凋零的多,手足相依为命,死了个妹子便是去了半条命。”卢先生霎时如面如金纸。周冀又道,“听闻贵国朝堂……尚未到你死我活的份上。令尊大人只当心灰意冷,低调些,过不了多久自然有别的王子出来与世子唱对台戏。过几年,新愁遮盖旧恨,世子渐渐便会把你们家忘了。若最后赢不是世子,自然就更不用怕了。”
卢先生一叹,跌足骂道:“竖子不足与谋。早知道他这般无用,不若……”
周冀咧咧嘴:“小崔说,没一个有用的。”
卢先生又叹:“王爷本来英明,竟没生一个管用的儿子。”
周冀再咧嘴:“就冲着你们齐王这几年多听那哑巴女人的话,便可知道他英明不到哪里去。”
卢先生哑然。半晌,骂道:“皆是那哑女惑主。”
周冀诚心不让他舒坦:“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去惑燕王试试?”卢先生瞪了他一眼。周冀吃了口茶,悠悠的说,“世事无两全。方木头不滚,圆木头不稳。燕国经济蒸蒸日上,今天比昨天富一点、明天比今天富一点。只是民智渐开,世族捞不到什么好处,连奴才都渐渐绝迹。齐国从王爷到王子没一个有本事的,做个权臣上可把持朝纲下可管束百姓,府中养着几百个下人端茶倒水。只是国力日衰,不知到孙子那辈还有没有好日子过。哎呀好难选啊~~”
卢先生瞧了他半日,忽然道:“我知道周先生是来做什么的了。”
“是么?”周冀笑眯眯道,“你别猜,猜错猜对我都不会提醒你的。”
卢先生呵呵一笑,拱手告辞。周冀亲自送他出了大门。
此人走后,柳小七等问他二人说了什么,贾琮细述了一回。柳小七道:“你勾搭他?勾搭他作甚?世族一点都不可爱。”
贾琮摆了摆手指头:“然而世族手里捏着资本。”
“切!谁还缺那几个钱不成。”
“燕国不缺那几个钱。”贾琮一本正经道,“不过嘛……庄儿你说呢?”
柳庄顺口接道:“齐国缺不起那几个钱。”贾琮点点头。
柳小七瞧了他二人几眼:“你们真狠。”贾琮笑摆出招财猫之姿势。
歇过午觉,闲坐了片刻,有人来拜访了。门子将此人迎入书房,周冀先生拱手相迎。寒暄过后,这人开口又是“周先生昨日那诗失粘了。”周冀又谢了他提醒,便将那七绝添上四句改作了七律。才刚议论了几句,门子又送了张帖子进来,又有人来访。三人作揖寒暄,这位又提起失粘之事。周冀苦笑道:“齐国不愧是孔孟之乡。”乃指案头已改合律的七律,呵呵直笑。两位来客皆有几分尴尬,不多时便告辞了。
这一下午,昨晚的客人一个没拉下悉数来了,且都是拿贾琮那诗失粘做开场白。好容易送走了最末一个,贾琮从门口回到前厅,“扑通”一下倒在椅子上:“可累死我了!”
沈之默问道:“王爷,你写那诗是故意失粘、给他们找借口上门的么?”
“不是。”贾琮有气无力道,“我就是失粘了。”抄后人名句都能抄失粘的,穿越者里头本王大概是头一个。“谁知道昨晚上他们个个都扮作没察觉……还夸了我那么久‘好诗’!这都什么人嘛!谁再说山东人耿直我踹死他!”众人哄堂大笑。
柳小七笑道:“也不是没好处。可知这帮人都不是真正狡猾之辈,不用费心对付。”
“说明崔琚的朋友都是一帮把诗词文章看得比天还重的书呆子。”贾琮道,“且他们身后的家族也好势力也好,都还没开始重视我这个京城来的纨绔。”他摸摸下巴,“要不要出去搞点事。”
沈之默伸了个懒腰,大声道:“先吃晚饭吧。本小姐饿了。”掀开帘子便走。迎面撞见门子领了个人正要进来,惊得赶忙退回堂中。
此人是崔琚派来送信的。贾琮接过信,喊沈之默赏了那小厮二两银子。小厮磕头谢过,临走时偷偷瞧了沈之默一眼。
柳庄眉头微动,低声道:“之默本来扮作的是丫鬟。方才那句话他听见了。崔家可会起疑心。”
沈之默一惊。贾琮先笑道:“想多了。纵然她不自称小姐,她像个丫鬟么?堂堂巡抚千金,没什么不好让人知道的。”
柳小七点头,打了个响指:“吃饭!”
贾琮立着把信拆开一看,笑道:“今儿崔府那桩子的兔子没咱们这儿多。”那边前后只来了四拨人探望崔氏。一个是齐王妃派来的嬷嬷,两个是崔氏未嫁时的闺蜜,还有一个是崔勉夫人的好友。除去齐王妃,其余三位的夫家皆不是马氏与老五这一派的。有大隐隐于朝的、有立志要做齐王孤臣的、还有世子那边的。
四个人的套路皆一样,先嘘寒问暖一番,又宽慰一番,最末向崔氏探听她可觉察到了老五在外头沾花惹草。崔氏刚受了惊吓,只说不查。还叹向闺蜜道:“我不贤良么?他院子里多少女人,我皆安置得稳稳当当的。外头送给他的瘦马我也收下了,并没嫌弃不干净。他还要外室做什么?”四个人皆空手而归。
柳小七看完信后立着想了半日,直至旁人催他吃饭。饭桌上他还琢磨着:“总觉得那个什么安二奶奶丈夫安得贤,名字有点眼熟,哪里见过。”
沈之默撂下筷子:“拿信来我瞧。”柳小七便递给她。沈之默看完了信道,“安得贤,当年在南昌府查抄了一家逼良为娼的青楼,他便是幕后东家。”
桌上默然片刻,贾琮拍案大喊:“什么?!他跟谢鲸是什么关系!”
沈之默道:“安得贤的大哥安得丰,是谢鲸的大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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