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们或是不在意些许几个奴才、或是想不出法子,一时也没大留意。没几日又出了个大新闻:理国府在城郊的一处庄子,满庄的奴才跑了个干净、一个不剩。
此事一出,可算有几家着急了,牵头请了诸位公侯聚在一处商议。七嘴八舌吵了半日,决意给燕王上书,以匪盗易入为由求夜晚依旧关闭城门。折子送如燕王府入泥牛入海毫无消息。等消息的日子,京城逃奴已成大潮,有的人家竟逃去了一小半。主子人数实在太少,根本看不住;让管事看着吧,管事自己也多有逃跑的。
正一筹莫展呢,朝廷又出新动静了。因娼妓行业易得花柳病,且每日多有不止接一个客人之状,花楼最易传播花柳病的。故此命粉头和小相公务必每半个月查一次病,无恙的方给行业执照。这本是好事。偏后头又下了一道政令,整个京城青楼都乱套了。
这令便是:从该令下达之日起,废除军、匠、商、乐四籍,统统归为民籍。并在末尾增添一则:青楼之人不论男女悉数废除奴籍,再不许卖良人为娼,亦再不许龟公老鸨子买人为娼。想当粉头小相公的,唯有自愿。且一旦她们不高兴干这行了,随时可走。换而言之,整个燕国龟公老鸨子手里的卖身契登时作废。他们肯吗?当然不肯。然娼妓本是下九流,摄政王丞相平章知事坐在政事堂商议的结果,燕王亲盖了大印,区区娼门又能如何?顿时青楼内外一片哭一片笑。
此事来得突兀,民间纷纷猜测缘故,官府半个字的解释没有。户部派了不少小吏,拿着卷宗一家家青楼楚馆寻访核对,给每个粉头销去乐籍。不厌其烦告诉每个人:你们想接着当粉头便当,不想当便自谋生路。横竖你们都是良民了。有粉头哭道:“奴家卖身契还在妈妈手里。”小吏笑道:“卖身契这东西已没用了,让她拿着玩儿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不干就不干。”
话虽如此,许多老鸨子在粉头当中威信不小,不许手下的粉头离开,更不许她们不接客。不料官府四处张贴了告示:凡有龟公老鸨不从官令的,欢迎百姓出。一旦查明属实,出之人重重有奖。市井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缺钱的地痞子,这般人消息亦最灵通。既是告官能赚钱,干嘛不赚?粉头们总得接客、接客什么信儿传不出去?只数日功夫,几十个龟公老鸨进了刑部大牢。霎时许多青楼人去楼空,怡红院生意爆满——这家的粉头原本就是聘用制。
赵承原本不知道官府闲来无事折腾娼妓作甚,这会子心里偷偷猜道:莫非是为了替怡红院排挤同行?
因逃奴和除乐籍两件事,京中人市顿时萧条,人牙子生意一落千丈。奴才多有逃跑,故此少有人家买人了,倒是卖的不少;青楼原本是最赚钱的一种买卖,如今干脆被官府取缔了。人牙子简直没了活路!他们手里还压着不少大户人家的丫鬟呢。都是疑心有逃跑之心,主人家特叮嘱卖去花街柳巷的。想来想去,唯有卖去别国了。
故此,许多人牙子赶着车拉着人口欲离开燕国。有个姓王的人牙子,是个大户。这日,王大户与手下人拉了六十多个人口颠颠簸簸的出了城门往男走,商议着去楚国或吴国卖了。走了两日的功夫,忽听铜锣一响,有人喝到:“此路是我开,此数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只见对面山上冲下几十个马贼来。这王大户身边带的人也不少,纷纷操起家伙聚在前头。再定睛一看:来人个个手里端着火.枪!再回头一望,自己这边的刀剑棍棒分明白给……气焰顿时没了。
王大户是个精明的。寻常人上哪里买火.枪去?再说,燕国境内素来少土匪。他思忖片刻走到前头拱手:“敢问哪位是领,小人几句话说。”
对面过来一个大汉,拎着火.枪大踏步走了过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大户笑呵呵凑近他跟前低声道:“这位大人军威重的很,小人一眼便瞧出来了。敢问摄政王究竟想做什么?小人正经是个良民,从不曾有半点违法之处。”
那大汉也笑呵呵道:“你倒是有点子眼力价儿。实话告诉你吧,你已犯了买卖人口罪。”
王大户奇道:“小人竟不曾听说过此罪?敢问是律法哪一条?”
“还没颁布。”大汉道,“过不了多久便要颁布了。”
王大户皱眉:“是否太无道理。”
大汉道:“自古以来,朝廷难免要做些不讲道理之事。遇上了算你倒霉。”王大户一噎。大汉看了他会子道,“横竖人牙子这个行当过不了多少日子便是违法的了。钱和命还是命要紧些。放了这些人、回去收拾家产改行吧。”他顿了顿,“实在不甘心改行的,就去别国吧。齐晋蜀吴等国十年八年是不会废奴的。”
王大户回头看看装人口的车马,万分不舍。大汉举起火.枪来。王大户忙说:“我放了他们!这就放了!”口里说着,眼中依然不舍。
大汉笑道:“你最好不要回去大肆宣扬是摄政王抢了你的人口。你又没有证据,想去班房里玩耍几年么?”
王大户赶忙弓身拱手:“小人不敢。”
“你敢也没事。”大汉道,“刑部大牢足够大,装得下全燕国的人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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