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顿时兴致高涨,道:“说来听听!”
“也就是八年前,那时候大渝出了一个状元,号称是文曲星下凡,出口成章,下笔如神,就是这个赵驷戊了,后来被皇帝任命为翰林学士,也是个正三品的官,年纪轻轻,能有此作为,可谓是大渝史上头一个,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李严,被李严排挤陷害,最后生生是被气走了,后来辗转来到离国,被完颜晟赏识,才做了大官!”
活阎王说的这些似乎也只是道听途说,张扬一听就知道水分很大,这个赵驷戊再牛叉,也不至于因为被排挤就辞官不做,要是他真的视荣华富贵如粪土,怎么又跑到草原当官来了。
“那他怎么会和我们影月门扯上关系呢?”陆凌轩忽然问道。
说起这个,众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张扬苦笑一声,看来这个赵驷戊是影月门在离国经营的最大一颗棋子,埋藏很深,要不是这一次惊动了太多人,恐怕月老也不会贸然找到这里来。
不过藏身到这里来,三教九流,或是官兵,恐怕都找不到,张扬等人也乐得轻松,活阎王不停的在他耳边询问他与呼延凌薇的事情,把张扬弄得无可奈何,偏偏这个老头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发火不能发,装聋作哑又没用,最后只好求助于萧岚。结果没想到却是自找麻烦,被萧岚左一句“张扬弟弟”右一句“张扬哥哥”,叫得他骨头都软了,偏偏一旁的活阎王就是吃这一套,不住的对他怒目而视,张扬心里只能感叹:“真是个祸水啊!”
过了一会,月老与赵驷戊在书房谈完了话,吩咐下人做了一桌酒席,直接搬到客房里来了,主人作陪,众人不免有些拘谨,尤其是想到这个人相当于传奇的一生,都是心中好奇,又不敢问出来。
酒过三巡,赵驷戊却是忽然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看着张扬,说道:“张扬兄弟,我比你年长一些,厚颜叫你一声兄弟,这一杯酒,老哥敬你!”
张扬端起酒杯,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位高权重的赵驷戊为何忽然就找上他了,他不是没见过大官,就算是离国皇帝站在他面前,他都能够不屑一顾,可是这个赵驷戊摆明了和月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尊敬月老,自然也就对赵驷戊有着一丝敬意,嘴里客气道:“那小弟也厚颜叫你一声大哥了,您太客气了,说起来,该小弟敬你一杯才是!”
赵驷戊一仰头,将杯中酒干了,张扬只好作陪,喝完之后,赵驷戊端起酒壶,给两人又满上了一杯,说道:“这第二杯,代月老敬你!”
张扬心中奇怪,怎么他们两个人喝酒,就扯到月老头上去了,而且赵驷戊还代月老敬酒,这似乎说不过去啊,刚想说话,赵驷戊又是一饮而尽,张扬只能咬牙喝掉。只是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比喝了两杯酒还要难受。
别看赵驷戊文人一个,可是喝起酒来一都不含糊,尤其是草原上的酒,又烈又辣,张扬两杯下去,已经有些脸颊泛红了,可是赵驷戊居然跟没事的人一样。
“这第三杯!”还没等张扬缓过劲来,赵驷戊又给他满上了一杯,又端起了杯子,说道:“代崔将军敬你!”
听到这里,张扬总算是有些明白了,也不啰嗦,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却是拿起另外一个酒壶,把杯子满上,又给赵驷戊填满,这才说道:“赵大哥,你与月老与崔大哥都是朋友,小弟我敬重他们,同样也敬重你,这一杯,小弟敬你!”
赵驷戊端着酒杯,看着张扬一饮而尽,却没有立刻喝掉,而是叹了口气,道:“墨轩怎么敢当呢,月老和崔将军,一个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个对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他们二位,墨轩恐怕早已不在世间!”话说完,酒已化作愁肠。
月老站起身来,拍了拍赵驷戊的肩膀,叹道:“墨轩,要是崔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恐怕和老夫一样的高兴吧!”
张扬看出了一眉目,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没有询问到底赵驷戊当年在大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驷戊放下酒杯,对张扬说道:“墨轩当年入朝,是崔将军引荐的,后来受人迫害,偌大的大渝没有墨轩的容身之地,仇家追杀,若非是月老及时赶到,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崔将军更是秘密将墨轩家人转移出来,这样的大恩,又怎么是几杯酒几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月老与我道,小兄弟有情有义,你为了搭救崔将军,竟是连大渝皇帝都挟持了,哈哈,想当年,老哥我受了那么多气,都没有这个胆量,小兄弟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张扬挠了挠脑袋,笑道:“那时候也是走投无路,又没本事把崔大哥救出去,想着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反正也是豁出去了!”
赵驷戊笑道:“小兄弟过谦了,连离国战神呼延雄都在你手底下吃了亏,要是你都谦虚自己没有本事,那这世上岂不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张扬大笑一声,看来月老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赵驷戊了,而且赵驷戊说话一架子都没有,人也豪爽,很对张扬的脾胃,本来喝了四杯酒已经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了,如今大家把话敞开了说,关系又进一步,杯盏交错,喝得好不尽兴。
萧岚在一旁不说话,手里一直玩弄着酒杯,她极少喝酒,能够获得她认可,与她喝上一杯的人,更是几乎没有,她抬眼看着在酒桌上吆五喝六,肆无忌惮,却又是真情流露的张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心里偷笑道:“小家伙,明明喝不了那么多酒,还要死撑着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忽然想起赵驷戊刚才说的那句话,心里没来由的叹了口气,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挟持大渝皇帝?呵呵,当年我哥哥都没这个胆量,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怕还是崔鹏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一顿酒一直喝到了半夜,除了萧岚与活阎王之外,包括月老在内的其他人,都喝得昏昏沉沉的。活阎王是深知养生之道,酒能喝,却很少看到他醉,而萧岚从头到尾只和张扬喝了一杯,还是在张扬喝得都找不到北的时候。
活阎王一个个把人都安顿好了,却没有安睡的意思,一方面是以防呼延凌薇和完颜卿两个人逃跑,另一方面也是怕其他人忽然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找了件外衣披上,一个人走了出去,在客房外的院子的站着,手里拿着个旱烟斗,里面塞上几钱上好的烟草,燃之后,一口气吸下去,带着辛辣气味的烟从喉咙一路钻到肺里,那种感觉,绝非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
他是个医者,知道这种烟对身体的害处,可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戒不掉。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抽,可是当一个人独自面对空旷的夜空,却总需要一些东西来抚平心中那一矫情的寂寞。
“你抽的是百叶草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活阎王手一抖,手中的烟杆差没掉下去,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才缓缓的转过身来,道:“是啊,百叶草,味甘而烈,一些庸医用它来医治痛疼之症,却不知,这种草大量使用,能够使人产生幻觉,继而成瘾!戒都戒不掉!”
萧岚一袭紫衫,看起来好似蒙蒙夜色中的精灵一般,轻柔的来到活阎王身边,也没有看他,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繁星,道:“有时候站在这样的夜色下,总感觉自己很渺小,渺小到仿佛尘世中的一粒尘埃,这个时候,就会想,世界如此之大,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是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什么恩怨,什么情仇,世间庸俗的一切,就算再计较,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把尘土。连眼泪都不曾有人为你洒下一颗,要是有心人能在你坟前陪你说说话,喝两杯酒,就已经感觉到不枉此生了!”
活阎王不知道萧岚为什么说起这些,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夜晚,她也曾经独自一个人,面对着浩瀚的星空,只为了驱散心中那一丝淡淡的惆怅。
他忽然抬起头去,与萧岚着夜空,曾经用尽全力,都未能够博佳人一笑,如今能够与她共同仰望同一片天空,是不是就该心满意足了呢?
活阎王忽然笑了笑,漫天的繁星看得他眼花缭乱,或许那繁星中,有两颗,属于他们,即便是离得很遥远很遥远,至少都能看见彼此的光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