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还在跟,我无心说什么,反正只要他不杀我,就没关系。
屋子里还都是走时的样子。
我抱着血王八一路走到了床边,把他轻放在床上。
顿时,鲜红的血就将床单印染出朵朵像极了罂粟花的红。
我去关门,门外红叶还在。
我没说话,他也没有。我关了门,他也没说什么,但还在门外。
我开灯去找纱布、绷带和药,结果发现药和绷带根本不够用,不得不去找他。
“帮我买绷带来,越多越好。”
我吩咐完毕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语气变了。
此刻我的心,已经沉淀下来。
从前我总怕池琛走了,或者我走了。真要走了,原来我的心可以这么安定。红叶没想到我吩咐他,愣了一愣后,直接跑了出去,那红色的袍子,被风吹起,我又想起池琛月下被风?起一次又一次的白衬衫……这该死的回忆。
我不敢和池琛单独相处,想了想,走到旁边房间。我记得江户川在这里,推门后,我却怔住。
池琛,大概是把萝卜地里的萝卜都拔光了,屋子里还堆着萝卜。
想起他醉后的告白,那是真的吗?
我已经有些怀疑了。
萝卜旁边儿是插电的冰棺材,棺材里,江户川,睡得一脸纯良。我记得我还在这张脸上,画过王八,我抄起一个萝卜,咬了一口。此刻,本心如止水,却突然间泪流成河。
这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没有尊严,最悲惨的时光,却也是……最开心的时光。
我中途想过很多很多事情,唯独没有想过爱上池琛。
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可我却为了池琛可以说很多很多。
我不怪池琛。我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现在爬不上来,我谁也不怨……
我一边啃着萝卜一边无声的哭,以至于红叶来的时候,有些结巴,“买,买来了。”
“嗯,你吃萝卜吗?很辣的。”
红叶怔了怔后,摆摆手,然后他似乎看见了棺材里的江户川——
“这!这不是……”
从陆九重那儿,我知道,中蛊的人都有意识。
“没关系,那个时候,江户川已经死了。”
红叶听了,声音有些低沉,“你知道吗,寒霜,那个蛊毒,会放大人心的黑暗面。当时我要杀的是你……可他给你挡完了。”
我嗯了一声接过纱布丢了萝卜头往外走。
边走边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都懂。我也不怪你。这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抽了风似得,吆喝着,迎风流泪的笑——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哈哈哈哈哈哈……”
“寒霜。”
红叶大概是被我吓到,喊我名字却不说话。
我却猛然驻足:“好!既然你那么想补偿我,那么,我给你个任务……做完就算是你还了我,虽然你根本没欠我什么。”
我说完后,红叶皱眉:“好,可是……”
“没可是。”我说着转身走进屋,关了门。抿唇,闭目,深呼吸。
拿四个月的暗恋,真的比不上百年,
在池琛心里阿卿已经是他老婆了。
我什么都不算……
我现在不敢细细想他们的过去,我害怕真相。回眸,床上池琛浑身都在抖,毕竟心口被搅乱的一团糟,其余地方也有误伤。
总之,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这是我平生遇到过最难缝的身体。
我一针一线的给他缝好,没有说话。如同他给我贴合面具时那样,我极尽轻柔。
满满的回忆在缝针时想起——
初次见面。
他说自己叫“江户川”,冷冷问我“那池琛呢”,我吓的不轻。
而后他不断地洗刷我的世界观。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十项全能,什么都会。还是罂粟门主。
只惜,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过千帆。
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缓蛊,一次次小心暧昧的试探……
一边缝着一边笑,一边笑眼泪一边掉。
绷带将池琛完完全全裹成了木乃伊。
上一次,他在轻羽门挨了九十七刀时,迫于纱布不够,我只能给他一块块贴上,这次,总算是全部裹起来,还算佛门有良心,没断了他的子孙根,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缝。
都搞定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的很高很高了。
很刺眼。
我一都不困,我脑袋里很清醒。
这段时间,太过沉沦。
如今突然清醒,我觉得自己仿佛看破了红尘一样,我肚子终于发出一声叫唤,
人是铁饭是钢,我在缝针之前,在电饭煲里放了米饭。我从夜幕缝到天亮,然后才想起米饭的事儿,早已经饿过头了。
我先拿着满是血的床单出来,把床单烧了,回来后,去揭开锅时,我突然又笑出声。
“哈哈哈!”
我根本就没有插电。
哈哈哈……我这身份是注定了不行,就像极了这一锅米饭。
也罢。
不吃了。
我转过身,去找纸笔。
从来只觉得书面上的字句矫情,但是我必须要留下些什么,我总觉得,像是给自己这段时间的交代。
我看过很多女生给韩祁白血书。
零八年时,非常流行血书。
我咬破了手指头,看着血冒出来,却怎么都写不出来词。
烦躁的扔了本子后,却目光一转,从笔记本里掉下来曾经临摹的仓央嘉措《十诫诗》。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写给自己的,早就忘在了一角。
可再看着,突然间,泪腺就不听话,刚干的眼泪又出来了——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写完了这些,却还是觉得有很多很多话没说完。手指尖还在冒血,我告诉自己说,如果我吸玉n五秒钟后,它还流血,我就继续……
一、二、三、四、五……
拿出来的手指血还在流。
我看看时间,还有一会儿……时间,还够。
再看床上池琛,反正……
已经是不要脸了,不在乎了。
再动笔,全是矫情的话……把该说的都说完时,我的眼泪已经把信纸打湿。
时间已经快到池琛醒来了……
门外,红叶敲了敲门,催我赶紧走。
我赶紧把信……挂在池琛面前。
转身,逃之夭夭,还带着江户川。
出了门,红叶问我说,“你不留下来看看他看到信的样子?”
我写完了血书一身轻松,摇头道:“不了,我已决定放下。”
红叶送我到车站时,对我道:“三月后我会炼制好江户川。”
我挥挥手,走入旅行团队中,“好,那三月后,约定地见。”
离开江城上了公共汽车之前,我去把自己大部分钱打给了莺莺。纵央共划。
那是个好姑娘。
以后,若非必要,我可能不会再回江城。
我报了旅游团,看看走走停停,找找工作。
江城带了太多太多记忆,好的不好的,都有。我带着千面给的面具,倒也是方面。
汽车启动了,我看着江城高速路入口的牌子,抿抿唇,不可抑止的伤感从心底蔓延,再见了,池琛。
车里,放着不知名儿的英文歌,旋律很优美,女人声音很悲伤。
后座有个讨巧女朋友,再卖弄英文做翻译的小子,在给他的女朋友解读,我刚好听的一清二楚,刚刚平缓不久的心,又提了起来。
歌词里唱一句,那后头的小伙儿就给他女朋友翻译一句:“我从来不愿意让你难过,我以为,你也这样为我。”
“再见我未满的恋人,再见我无望的梦,我努力不去想你,能不能就这样成全我,再见,我不幸的爱情,我已决定不再沉沦,就知道你会让我心碎,我努力不去想你,画面停格,你离开时亲吻我的唇……”
后头,已经传来了接吻的口水声。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我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
可这心里还爱着池琛呐,就连听到的歌都觉得为他而写,王八毒怕是不好解,但我相信,时间够长,总会忘记的……对,总会的。
心里想着,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瞥向屏幕,我咬住下唇,第一次认真打量英文。
记下了那几个字符。
印刻在脑海里——
《al摸stlover》(恋人未满)。而车子陡然一震。
竟是——
又遇上抢劫!,
汽车猛然一下停了,几个跟团的女生发出尖叫声,车内原本一片祥和,突然间就被打乱了节奏。
几个彪悍一身嫖肉的男人一股脑的全冲上来,嘴里大喊着道“抱头”“全蹲下”什么的,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情管闲事,而且我身上也没钱。
只不过我没想到,那抢劫男人,一眼相中了我后座的女生。
“这小妞儿不错,大哥,给您爽爽?”
一个撸着袖子,露出青龙的黑胖子说完后,旁边的男人头肯了。
看来,那就是老大了。
我估摸着几个人不是我的对手,可我不想惹事生非。
这才刚换了脸美人迟墓: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事还有——
我扫了一眼方才舞文弄墨的男生。
这种时候是最考验感情。
方才吻的热烈的男生已放弃维护女生,蹲在人群里,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心里骂了句恶心,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打算等会儿再出手。
那边儿,女生哭着喊着叫着“救命”,我心情正不好,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来,在那些人即将做坏事时,利索的扫堂腿加勾拳,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众人自是惊讶,我道句“继续走”,就王车上走,却哪想的,旁侧一辆车陡然停下,“过来。”
这声音!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