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敬宗看了死在石壁角落上的汤金城一眼,心头突然一动,忖道:“汤金城已经逃到这里,何以不打开石门进去却要用这姓叶的尸体,作为掩护莫非这道石门之内,有着极厉害的埋伏不成”
一念及此,不觉一手捻着苍须,沉吟道:“老朽虽不知道此处安装了些什么机关,但只要看汤金城逃到这里不敢进去,可见石门之内,定有厉害埋伏无疑。老朽打开这道石门之后,韦公子千万不可鲁莽从事,必须看清楚了再进去。”
韦小宝道:“晚辈对机关埋伏是门外汉,但凭老伯吩咐。”
荣敬宗微微一笑,跨上几步,举手在石壁上按动了两下,立即右掌当胸,迅疾往后退下。
石门经过一阵轻震,缓缓裂开一道门户,但却丝毫没动静。石门之内,当然又是一道三尺来宽的甬道,当然也黝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同样也静寂如死,一点也听不到人声。韦小宝不禁心头暗暗嘀咕:“牡丹一行,除了冉遇春、叶开先一伤一死,其余的人呢怎会一个不见”
由牡丹为首的这一拨人,是帮主牡丹、总管玉兰、紫薇,芙蓉、凤仙、玉蕾、向导明月、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护法冉遇春、叶开先,和帮主四名侍婢茉莉、瑞香、杜鹃、蔷薇等人。
就在韦小宝思忖之际,荣敬宗已从汤金城身上,取出了两个圆形铁筒,和十几支「银磷箭」来,口中笑道:“韦公子,来,你退后一步,让老朽试试。”
韦小宝依言退后一步,荣敬宗却跨上一步,右手取了一支「银磷箭」,扬臂朝南道中投去。但见银光一闪划破黑暗,射到六七丈外,紧接着「轰」的一声,地面上突然爆出一片银色火光,幽暗的甬道中,骤然间出现了一片光明。韦小宝凝目瞧去,这条甬道,到了七八丈处,似是有一个转弯,里面如何,虽然无法看到,但这一段路却是一条平整的甭道,看不出有何异处。
荣敬宗仔细看了一阵,觉得毫无动静,心中暗暗奇怪,忖道:“甫道中若无埋伏,汤金城何以不肯入内”
韦小宝道:“荣老伯,咱们进去瞧瞧。”
荣敬宗为人谨慎,微微摇头道:“老朽总觉得场金城明明知道石门启闭之法,他宁愿和咱们硬拼,不肯入内,此中必有文章
韦小宝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老伯你们且在门口稍候,让晚辈进去试试。”
荣敬宗道:“要去,咱们一起进去,也有个接应。”
韦小宝道:“不,如果晚辈一个人进去,甬道上虽有埋伏,晚辈一旦发觉不对,立可即时退出。但大家都进去了,甬道并不宽敞,万一前面遇警,后面的人就成了阻碍,岂不大家都要陷入埋伏了”
荣敬宗听他这般说法,只得点点头道:“韦公子既然如此说了,老朽就不好相强。只是个人不可深入,一旦遇警,立即迅速退出,再商破解之道。”
韦小宝道:“晚辈省得。”
说完,一手仗剑,一手托着明珠,举步朝甫道中走去。
荣敬宗目光炯炯,只是凝注着韦小宝背影,一眨不眨。甫道虽黑,但韦小宝手上托着一颗夜明珠,缓步而行,珠光照射,他每一步都可看的清清楚楚,看去十分平静,不像有什么埋伏。荣敬宗深感意外,如果甫道之中,并无埋伏,何以汤金城不肯进来那是说他不知道石门如何开启了。韦小宝已经走到一丈开外,快到二丈光景,依然一无动静。但就在他一脚跨到离洞门两丈之际,洞门悄无声息的突然阖起。
荣敬宗站在门口,两道目光,只是盯注着韦小宝身上,不防石门会在此时突然阖起。等到警觉,心头蓦地一惊,口中暗叫一声:“不好。”
急忙伸手朝开启的机括上按去,哪知方才还能应手开启的石门,这回任你接二连三的按动,石门依然紧闭如故,一动不动。
荣敬宗在这座山腹石窟之中住了四十年之久,各处石门上装置的机括,平日悉心观察,自然并不十分外行。而且也曾按照各处石门机括的装置情形,在自己居住的密室之中,凭借双手,做过一道笨重的暗门。此刻接连按动机括,仍然无法打开石门,心中已经明白,自己知道的只是普通开启之法,这道石门之中,势必另有特别装置,所谓「特别装置」,自然是十分凶险的埋伏了,韦小宝此时必然遇上埋伏无疑。无怪汤金城宁愿留在门外和自己硬拼,不肯以身涉险。
荣敬宗越想越急,额上已经急出了汗水,霍地后退两步,把火筒交到小桃手上,缓缓吸了口气,双掌当胸直竖,一袭青衫,跟着鼓了起来,双目圆睁,猛地吐气开声,双掌凝足十成功力,朝石门中击去。但听蓬然一声大震,甬道中登是卷起了一阵罡风狂飘荣敬宗被自己发出的掌力,震得脚下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火筒熄灭,甫道中登对变得一片漆黑小桃不待吩咐,立时打亮起火筒。荣敬宗凝目瞧去,经自己全力一击,石门依然完好如故,纹风不动。他一时哪肯罢休,双掌一合,紧接着又朝石门推去。这样连发了三掌,但听石门上接连响起「蓬」、「蓬」之声,甬道中天摇地动,声势惊人,但哪能把石门震开荣敬宗这三掌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叹了口气,方才那股威猛劲势,己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脸困倦之容。小桃手中执着火筒,在他身旁悄声说道:“荣总管,你老歇一回吧。”
荣敬宗长叹一声道:“老夫早就想到这里面一定有花样,唉韦公子真要有个失足,叫老夫如何向铁夫人交待”
小桃咬着红唇,想了想道:“据小婢看来,韦公子武功高强,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有惊无险。”
荣敬宗拾头望望紧闭的石门,长长吁一门气,说道:“但愿如此。”
韦小宝一手仗剑,进入石门之后,他因荣敬宗认定这条甬道,极可能会有埋伏,自然不敢十分大意。好在「骊宝珠」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射到三数丈远,不虞有人在暗中偷袭。而且自己在入洞之时已经运起「护身真气」,纵使有人偷袭,也并无所惧。但他还是耳目并用,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朝里行去。看看已经走了一丈多远,四周静悄悄的,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老实说,珠光虽然只能照射到三数丈远,但十丈之内,只要有人潜伏,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因为人总是要呼吸的,他早已听出这段七八丈远近的甫道中,根本没有人潜伏。就算任何机关消息,在发动之初,也一定会有声音,哪怕是最轻微的声音,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只要发出一丝声音,他相信自己就可以及时发觉,及时应变,但走了这一段路,根本连一丝声音都没有。韦小宝不觉笑了这座山腹秘道,出自神算子之手,他在每一段南道上,都安上一座石门,那是为了不让外人能够顺利通行,闯进飞鹰教来,因此在每一道石门上,都有不同的启闭之法。试想自己从黄宝洞进来,经过多少段甫道,多少道石门,除了遇上过不少人袭击,几时遇上凶险的机关埋伏这一想,脚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他走到两丈左右,突听身后传来「砰」然一声轻震,石门竟然无故自动阖起。韦小宝心头蓦然一动,暗道:“果然不对。”
要知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他小心翼翼行进之时,第一就是随时留意退路,你如果刚走到一丈来远,就发觉石门将闭,也许还可施展极快身法,纵退出去;但到了这离门二丈远近,就是让你及时发觉,也断难退得出去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韦小宝心头方自一凛,耳中同时隐约听到两旁石壁之内,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声音入耳,但见寒光一闪,左首石壁间,突然刺出无数支长剑,一堵三丈来远,七八丈长的石壁上,几乎成了剑壁,少说也有二三百支之多甫道不过三尺来宽,刺出来的长剑,就有两尺六七寸长。
韦小宝在听到两旁石壁传出声音之时,早就凝神戒备,他出手何等神速,没待长剑刺到身上,右手巨阙剑一道青虹,已经应手而起。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之声响处,身左五尺方圆之内,刺出来的长剑,已然悉数被他削断。就在此时,右首石壁上,也同样寒光突出,跟着刺出无数长剑。
韦小宝不加思索,短剑飞处,又是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交鸣,右首壁间五尺方圆刺出来的长剑,也已一齐削断。如今他就站在这五尺方圆之内,这是一条剑道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两边壁上剩下半截断剑虽然仍在不住的伸缩,但已不足伤人。仔细看去,但见左右两堵石壁间,并不是同时刺出长剑,而是互相交替,左壁长剑刺出之后,立即缩了回去,但在左壁长剑缩回的同时,右壁长剑就跟着刺出。这就是说,你进入这条甫道,非死不可。因为你发现左壁长剑突出,必然朝右壁闪避,三尺宽的甬道,刺出来的长剑,就有两尺六七,你一定尽量的吸胸收腹,紧贴右壁。但就在此时,你背后石壁上又有密集的长剑急刺而出,这样相互交替,伸缩不已,你身上不戳上几十个窟窿才怪。
韦小宝看了这番情景心头不禁恍然大悟,叶开先身上一十八处剑伤,大概就是这样得来的,但一个人,能从这样密集的剑道中冲出石门,实在难如登天,因为他不但武功机智同样重要,而且更须有绝世轻功不可。叶开先虽然死了,他能冲出石门,身上仅有十八处剑伤,已可说是极为难能可贵。他想到叶开先,不禁想到随同牡丹来的一行人,在这密集的剑林中,不知有多少人中剑而死。这一想,一颗心不由的往下直沉,自己非进去看看不可,自己更非把这些歹毒的长剑毁去不可。
想到这里,立即把短剑交到左手,右手同时刷的一声,抽出倚天剑,双剑齐发,朝里冲去。但见两片耀目银虹,裹着一道人影,上下飞舞,剑光所到之处,立时响起一阵密集如雨的金铁交鸣之声,两边壁上埋伏的长剑,纷纷被宝刃削断,洒落一地的断剑。韦小宝一路挥剑前进,冲到转弯角上,但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珠光照处,这人赫然竞是左护法九指神判冷朝宗,他背后一排连中九处剑伤,前胸也有几处剑伤,但没有背后的深。此老武功虽高,但从不使用兵刃,这回就吃了大亏。显然他是发觉左壁刺出长剑,他一双肉掌,如何能和密集的长剑硬拼于是就朝右壁闪避,不料右壁也突然刺出长剑来,因此他背后剑伤较深,胸前剑伤较浅。
韦小宝看的暗暗叹息一声,道:“冷老,你安息吧。”
依然双手舞剑,朝里冲人,甭道斜斜朝里弯去,还有七八丈远近,就到尽头,依然有一墙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韦小宝一路像披荆斩棘一般,把甫道两壁所有长剑,一齐毁去。他一长一短两柄宝剑,虽然削铁如泥,但这一条十五六丈长的甬道,少说也有上千支长剑,足足化了一盏热茶工夫,才算完全削断,抵达甬道尽头。回头看去,满地都是断剑,自己要是没有两柄斩金截铁的宝剑,也休想穿过这条剑林似的甭道。正在沉思之际,两边石壁间的「轧」、「轧」之声,忽然停住。壁上残留的半截断剑,本来还在伸缩不巳此时也一齐缩入石壁中去,一点看不出痕迹,一切都已恢复了原状。
就在此时,突听荣敬宗的声音,大声叫道:“韦公子”
声音洪亮,尾音拖得极长,甬道中响起一片回声,一听就知还带着焦虑之音。
韦小宝急忙答道:“荣老伯,晚辈在此。”
惊喜的啊声,从转弯处传来。
荣敬宗一条瘦高的人影,也跟着飞掠而来,一眼瞧到韦小宝,人还未到,就关切的道:“韦公子,你没事吧”
韦小宝极为感动,慌忙迎着道:“荣老伯,晚辈差幸有两支利剑,总算把此处埋伏的长剑,悉予毁去了。”
接着就把方才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荣敬宗站停身子,上上下下一阵打量,眼看韦小宝连一点衣角都没有划破,一手捻须,微笑道:“幸亏进来的是韦公子,若是老朽,这回也非被刺伤不可。”
话声一落,忽然问道:“转角处那具尸体,可是百花帮的人么”
韦小宝道:“他是百花帮的左护法九指神判冷朝宗,此老出身鹰爪门,以指功见长,平日从不使用兵刃,才有此厄。”
荣敬宗点头道:“不错,这甬道之中,机括拨动,长剑如林,不使兵刃的人,自然吃了大亏。”
说话之时,小桃和一名黑衣剑士,已随着赶来。
韦小宝道:“荣老伯,这里大概又是一道石门,那就得麻烦老伯了。”
荣敬宗微笑颔首,跨上一步,仔细朝石壁上打量了一阵,才伸手连按几按,壁间石门开处,里面又是一条幽暗的甫道。
韦小宝掌托明珠,一手仗剑,说道:“荣老伯,还是让晚辈进去瞧瞧。”
荣敬宗微微摇头道:“咱们还是一起去吧,这里不会再有剑道了,因为这道门户,从外面开启,较为困难,但在里面的人,只要走进石门,此门即会自动开启,由此一点看来,百花帮的人。可能就是被困在此处了。”
韦小宝道:“既是如此,荣老伯请。”
荣敬宗道:“不,还是韦公子请先,百花帮的人和老朽不熟,遇上了容易引起误会。”
韦小宝说了声:“晚辈那就为老伯开路。”
当先举步,迅快而去。
荣敬宗手提长剑,跟着走入,小桃和一名黑衣剑士紧随两人身后而行。这条甫道,却是十分平静,也并无转弯之处,韦小宝因有前面「剑道」前车之鉴,一路走得十分小心。这样深入了三四丈光景,依然并无异处,不觉加快了脚步,笔直向前奔行。这一段路,足足奔冲了一盏热茶之久,依然不见百花帮一干人的踪影。
甫道已经到了尽处,眼前景物也为之一变,火光照处,只见前面竟是一座宽敞的石室。不,那是一座六角形的敞厅,除了自己等人来的这条甬道,再无出路,中间放着一张青石圆桌,六个石凳,别无他物。围着敞厅共有六个长形拱门,但却没有石门,门内黑沉沉的,不知是石室还是甫道。荣敬宗站停脚步,口中不觉「咦」了一声,韦小宝回头道:“荣老伯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么”
荣敬宗一手捻须,沉吟道:“老朽在飞鹰教当了三十年总管,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所在。”
韦小宝道:“荣老伯,方才张天正不是说他们已把原来的秘道加以改建,百花帮的人如果持着从前的秘道地图,那就自入绝地,也许这里就是他们后来改建的了。”
荣敬宗点头道:“老朽只知道飞鹰堂后,加建了一条秘道,作为囚人之处,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地方,这六道门户,并未加门,不知又通向何处。”
他目光注视着敞厅,只觉厅上虽然寂无一人,但却隐隐似有一片肃杀之气,不觉微微皱了下眉,朝韦小宝道:“韦公子且在此处稍候不可走动,老朽进去瞧瞧。”
话声一落,立即暂运功力,凝神戒备,缓步走入敞厅。
厅上虽然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圆桌,六个石凳,就再无别物,但荣敬宗却是十分小心,仔细的察看了每一个石凳,然后又沿着敞厅的四壁,缓缓绕行了一周。尤其对六道门户,站在门口,每一道都凝目注视,倾耳细听了好一会,似是仍然找不出可疑之处。韦小宝站了一会,有些不耐,正待跟着过去,突听一阵兵刃击撞之声,隐隐传来韦小宝耳目何等敏锐,目光倏地转向厅右第三个门户投去。荣敬宗内功精纯,也已听出这阵兵刃交接,来自第三个门户,同时转过身来。
韦小宝因牡丹率领的这一拨人中,左护法冷朝宗和叶开光、冉遇春三个男人,已经二死一伤,剩下的只有牡丹、玉兰、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蕾等姑娘,和石神庙当家明月师太尚未露面。这一阵兵刃交接之声,说不定是哪一个遇上强敌,心头自然十分焦急。一时哪还犹豫,纵身掠进大厅,低声道:“荣老伯请在此稍候,晚辈进去看看,说不定是百花帮的人遇上强敌,正在动手。”
说完,不待荣敬宗开口,闪身朝第三个门户中仆去。
荣敬宗看他这般匆忙,不好拦阻,事实上也来不及阻止,只得朝他身后说道:“韦公子遇事小心,老朽总觉这大厅六个门户,有些不对。”
韦小宝早已掠出去数丈之外,回头道:“晚辈省得。”
这道门户之内,依然是一条三尺来宽的夹道。
韦小宝手托「骊宝珠」,耳目并用,循着兵刃交接之声,一路寻去。他脚下极快,转眼工夫,已经奔出十几丈远近,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横穿而过的夹道。夹道之中,声音极难辨认,尤其那阵兵刃交接之声,时有时无,显然那博斗的两人,一强一弱,或者是一逃一追,此时业已渐渐远去。
韦小宝赶到十字路口,不得不停下步来,仔细辨认一下,但等他停住,那兵刃交接之声,也忽然沉寂下来。过了半晌,才隐隐听到兵刃交击,是从左首传来,不过声音已经去得极远。韦小宝哪还怠慢,急急转身朝左首甬道中迫去,哪知刚走出三四丈远,突听远处响起一声娇叱,传入耳际,这声娇叱,听来极为耳熟,却分辨不出是谁来。心头不觉一怔,急忙刹住身子,再侧耳细听。但这人只娇叱了一声,就不再出声。
韦小宝仔细辨认方向,确定娇叱之声,是从身后传来,刚好和那阵兵刃交接,背道而驰。自己这一耽延,兵刃交接之声,已经杏不可闻。娇叱应该还不太远,他心头闪电一转,立即转身朝身后甫道中扑去。这回他只奔出五六丈远近,瞥见一条苗条人影,从对面转弯处疾闪而出,迎面奔来,双方一来一往,都在奔行之中,自然很快就冲到近前。
那苗条人影身法极快,一见有人迎面奔去,也没看清是谁,不问青红皂白,口中一声清叱,扬手一掌,拍了过来。不,她玉掌才扬,就有一蓬轻烟迎面打来。韦小宝早已收住奔行之势,口中叫道:“琦妹,是我。”
一篷轻烟般的细粉,洒了韦小宝一脸,同时「啪」的一声,一只玉掌也拍上了韦小宝的肩头。
那苗条人影微微一怔,接着发出一声惊喜的「啊」声:“大哥,是你”
那是温殷琦,她随着话声,一个娇躯飞快的扑入了韦小宝怀里,玉臂一舒,抱住了韦小宝的身子,娇唇贴着他耳根,低声说道:“大哥,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韦小宝看她衣衫有几处被剑锋划破,还有血迹,秀发也散乱了,一个人似是十分疲乏,模样极为狼狈,不觉轻轻理着她秀发,说道:“琦妹,你负了伤”
温殷琦道:“还好,只不过划破了些皮,啊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韦小宝道:“说来话长,我是找你们来的,要不是你方才那声大喝,我还找不到你呢。”
温殷琦一颗头靠在他肩上,道:“这里有许多夹道,穿来穿去,像是进了迷宫一般,找不到出路,咱们一行人,就这样渐渐的失散。而且对方的人,隐在暗中,伺机袭击。这些人个个武功剑术,均极高强,我要不是身旁带着迷香,早就伤在他们剑下了。”
她微一停顿,吁了口气,轻笑道:“但我仗着迷香,已经杀了他们两个。”
韦小宝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失散的”
温殷琦道:“不少时光了,算起来大概已有一个时辰,本来紫薇还和我在一起,后来听到一阵兵刃交接的声音,我们追了过去,哪知在拐弯角上,有人偷袭,等我收拾了那家伙,紫薇就不见了。”
韦小宝道:“你就一直在甫道里打转”
温殷琦委屈的道:“是啊我身旁带的几支火折子,都烧完了,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越是焦急,越找不到出路”
韦小宝笑道:“你害怕了”
温殷琦两臂一紧,一颗头埋在他胸前,不依道:“你还说呢。”
韦小宝只觉她说话之际,吐气如兰,使人欲醉。尤其她一个软玉般的娇躯,贴在自己胸前,两颗心跳在一起,好像触上了电,全身都在燃烧他轻轻抬起她的脸来,柔声道:“你现在不用怕了。”
四目相投,他看到温殷琦长长的睫毛,水汪汪的眼睛,红菱般的嘴唇两张脸,本来已经很接近,现在更接近了。温殷琦口中轻「哦」一声,娇躯起了一阵轻颤。
就在此时,幽暗的甫道中,忽然剑光一闪,一道森冷寒芒,电射而至,朝两人刺来。此人身法奇快,来的悄无声息,剑势更是劲急无情。韦小宝蓦然警觉,身形向右一倾,带转温殷琦的身子,左手三个指头已经快疾绝他的挡住了对方剑尖,右足飞起,一记「怀心踢腿」,朝来人当胸踢去。他这一接任剑尖,掌心翻起,本来掩住的珠光,突然大亮。原来这偷袭的人,是一个身穿青衫的汉子,看去年约五十出头,六十不到,只要看他来的悄无声息,和出手剑势,武功极高,自然是飞鹰堂的高手无疑。
那青衫人原也只看到甫道上有一个人影,才急欺过来,刺出一剑,不想是一对少年男女,尤其那青衫少年抬手之间,一下就撮住了自己剑尖,心头不觉一惊,急忙身形斜退半步,左手拍开韦小宝踢来一脚,右手一振,圈腕发剑。他这一振腕,功注剑身,那就非被他削落三个抬头不可,但韦小宝这三个指头撮着剑尖,同样力贯指尖,何异钢钳两人这一挣,但听「啪」的一声,剑尖立告折断,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仅是珠光一亮的工夫,两条人影,候然分开。
青衫人不由一怔,怒笑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是少林门下。”
韦小宝道:“你是飞鹰教三十六将中人”
青衫人呆了一呆道:“你如何知道的”
韦小宝道:“三十六将,都是昔年老会主调教出来的人,应该是忠义之士,阁下”
青衫人惊异地目注韦小宝,截着问道:“你是什么人”
韦小宝道:“你不用管我是谁。”
青衫人突然目射凶光,沉喝道:“你小子知道的太多了。”
刷的一剑朝韦小宝急刺过来。
韦小宝身形轻轻一侧,便自让开剑势,口中朗喝道:“在下不但知道得很多,而且还是替老会主清理门户来的,你是三十六将中卖身投靠异族的鹰爪,今天就难逃一死。”
温殷琦道:“大哥,这人我们非擒活的不可。”
青衫人一剑刺空,心头方自一怔,听了韦小宝的话,心头又不禁大怒,冷哼道:“小子,好狂的口气。”
喝声出口,手腕一振,又是刷刷两剑,急刺而出。
韦小宝拍手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湛湛的短剑,但他却并未还击,脚下站立不动,只是上身随着刺来剑势,轻轻摆动了两下,青衫人刺出的两剑,便自落空。韦小宝右手一挥,但听「铮」的一声,压住了对方长剑。就在此时,但见一只纤纤玉手,从韦小宝身旁探出,五指一展,撤出一蓬淡烟。青衫人眼看温殷琦弹出「药粉」,心知不好,但长剑被韦小宝压住,连抽剑后退都来不及,鼻中闻到一丝异香,眼前一黑,一个人怦然一声,摔倒地上。
温殷琦道:“好了,好了,总算抓到了一个活口。”
韦小宝道:“你要活口作甚”
温殷琦粲然一笑道:“这里夹道分歧,犹如迷宫,找个人带路不好么”
韦小宝突然想起荣敬宗的话来:“老朽只知飞鹰堂后,加建了一条秘道,作为囚人之用,却不知道还有这大的地方。”
不错,玉蕾、蓼花不知被囚在何处,百花帮的人,在这纵横分歧夹道中分散,都需要一个带路的人,一念及此,不觉点点头,笑道:“亏你想得周到,咱们正需要这样一个人呢。”
温殷琦笑道:“我恨死了他们,才没留活口,后来火折子点完了,一个人转来转去迷失了方向,要想擒一个人替我引路,就是没再遇上贼人。我真有些后悔,先前不该出手太快,方才你听到的一声叱喝,就是我听到了脚步声,大概就是他了。”
接着「哦」道:“大哥,你两个朋友,找到了么”
韦小宝摇摇头道:“还没有。”
温殷琦道:“那不就正好擒住此人,对我们大有用处呢。”
韦小宝道:“只怕他不肯为我所用,走,琦妹,我们先把他带出去,由荣老伯劝他,也许他会甘心听命。”
温殷琦问道:“荣老伯是谁”
韦小宝道:“他是先父的朋友,也是飞鹰教飞鹰潭的总管,他就在外面,我是听到兵刃击撞之声,才赶进来的。”
温殷琦奇道:“外面外面是什么地方”
韦小宝笑道:“所谓外面,自然还是在昆嵛山的山腹之内,只是在这夹道外面罢了。”
接着说道:“此中经过,说来话长,目前无暇详谈,先退出去再说。”
一手抓起青衫人,往肩上一搭,回头道:“琦妹决随我来。”
手托「骊宝珠」,转身朝甬道行去。不大工夫,就走出石门,回到六角厅了。
荣敬宗因韦小宝去了这许久,正在焦急,看他背着一个人走出,不觉大喜,迎上前去,道:“韦公子怎么去了这许多工夫你再不出去,老朽就要找你去了。”
他话声未落,已看到韦小宝身后,还有一位姑娘,这就连忙颔首招呼道:“方才那阵金铁交鸣,就是这姑娘和人动上手”
韦小宝笑道:“不是,那阵金铁交鸣,愈去愈远,晚辈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一面替温殷琦介绍道:“琦妹,这位就是先父好友荣老伯。”
一面又朝荣敬宗道:“她叫温殷琦,是岭南温老庄主温一峰的干金。”
温殷琦低着头,跟随韦小宝也叫道:“荣老伯。”
荣敬宗连说不敢,心中觉得诧异,问道:“温姑娘如何进来的”
韦小宝道:“老伯误会了,她是为了暗助晚辈。”
荣敬宗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话之时,韦小宝已把肩头搭着的青衫人放到地上,问道:“荣老伯认得此人么”
荣敬宗目光一凝道:“他叫辜鸿生,原是三十六将中人,如今是飞鹰教八大管带之一。”
温殷琦问道:“管带,是什么职务”
荣敬宗道:“管带,顾名思义,应该管领不少人才对,但飞鹰教的管带,和护法也差不多,地位不算太低,但没有实职,这原是清廷武官的名称,八大管带,都拨在飞鹰堂听差。”
温殷琦道:“荣老伯,你既然认识他,我就先把他弄醒过来,由你老劝他,也许他会甘心听命。”
荣敬宗望望韦小宝,问道:“韦公子要老朽说服他么”
韦小宝当下就把门内夹道分歧,状若迷宫,百花帮的人,渐渐失散,被困在里面,无法找出出路,还有自己两个朋友,也不知被囚禁在哪里。这两件事,辜鸿生自然知道,如能把他说服,就不难迎刃而解。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点点头道:“辜鸿生是三十六将中人,老朽对他自然知之甚捻,此人功利之心极重,如今身为清廷六品记名管带,要想把他说服,放弃功名富贵只怕不大容易”
略作沉吟,口中「唔」了一声,续道:“只有一点,或可使他就范。”
温殷琦粲然一笑道:“晚辈知道了,晚辈自有方法,让他俯首听命。”
韦小宝奇道:“你有什么办法”
温殷琦粲然笑道:“凡是重视功名利禄的人,没有不怕死的。”
荣敬宗点头道:“姑娘说得极是。”
温殷琦不再说话,举步走到辜鸿生身前,突然伸出两根玉管似的纤指,接连点了他三处穴道,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蓼花瓶,旋开瓶盖,用指甲挑了少许药粉,弹在辜鸿生鼻子之上。这真是灵验无比,他闻到药末,昏迷的人,立即打了个喷嚏,倏地睁开眼来。他目光转动了一下,看到荣敬宗、韦小宝、温殷琦等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忽地从地上抬身坐起,这一坐起,他登时发觉身上被人点了穴道,手足均无法抬动。
荣敬宗道:“辜兄醒来了么”
辜鸿生望着他道:“荣总管在这里就好,兄弟被人点了穴道。”
他果然是贪生怕死之人,见了荣敬宗,大有告饶之意。这也难怪,如今是大清朝的天下,他又是「功狗」,当上了官的人。大凡做官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往上爬的。往上爬,就是前程远大,性命焉得不值钱
荣敬宗手拂苍须,说道:“辜兄可知张天正已死,水轻盈败走了么”
辜鸿生听得大吃一惊,道:“荣总管此话当真”
荣敬宗道:“兄弟已经不是飞鹰教总管了,辜兄不用再以总管相称。兄弟和辜兄相处四十年,要奉劝辜兄,咱们本是炎黄子孙,太阳神前磕过头的教友,原不该替异族作鹰犬”
辜鸿生脸色剧变,骇然道:“荣总管,你反了”
荣敬宗道:“不错,兄弟和辜兄昔年同受老会主栽培,飞鹰教沦入清廷手中,就成了屠杀江湖同道的刽子手。咱们不该再受人利用,此刻,该是你觉醒之时了,只要你肯和咱们合作,兄弟保证,决不伤一根毫发。”
辜鸿生似是心交战,拿不定主意,双目微阖,只是沉吟不语。
温殷琦道:“姓辜的,告诉你,我点的穴道,是岭南温家的独门手法,你如想妄自运气解穴,那就当心运气入岔好了。”
辜鸿生双目乍睁,冷声道:“你们要待怎样”
温殷琦道:“那要看你怎么一个态度了。”
辜鸿生道:“在下落在你们手里,生杀之权,操在你们手上,在下又能如何”
温殷琦道:“眼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一生一死,只有听凭你自己选择。”
辜鸿生拿目望望荣敬宗,荣敬宗故作不见,别过头去。
辜鸿生道:“楼蚁尚且贪生怕死,一个人好死不如赖活,但在下想听听这一生一死两条路,如何生法又如何死法”
温殷琦道:“说来也很简单,第一条路,就是方才荣老伯说的,只要你肯和我们合作,不妄存丝毫侥幸之心,意图逃走,等我们离开昆嵛山之后,不论你为善为恶,为友为敌,都放你自去。至于第二条路么”
忽然住口不言。
辜鸿生道:“第二条路怎样”
温殷琦道:“第二条路,就是要你供出这里地道的情形和你们囚人的所在,如果你不肯说,我们会严刑逼供,必将把你刑逼至死。”
辜鸿生面上微有怯色,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辜某一世为人,岂能这般无声无息的死去”
温殷琦道:“是啊只要出了飞鹰教,我们可放你自去,这样平白死去,不是太可惜了”
辜鸿生望了温殷琦一眼,说道:“好吧你先说说,要在下如何合作”
温殷琦道:“你那是答应了,好,所谓和我们合作,共有两点,第一,就是替我们带路,找到失散在夹道中的百花帮的人。第二是带我们在囚人的地方,救出韦大哥的两个朋友。”
辜鸿生道:“就是两件事”
温殷琦道:“不错。”
辜鸿生道:“好,在下答应了,你替我解开穴道。”
韦小宝回头望望荣敬宗,问道:“荣老伯,他说的话可靠么”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呵呵笑道:“这个就难说了,老朽和辜兄,昔年虽是同列三十六将之中,但一旦当上了清廷鹰犬,就极少信义可言。”
辜鸿生看看荣敬宗,心头十分气愤,忖道:“荣敬宗你也没想想,当年你是同样向清廷投降的,直到如今,我不过是一名从六品的管带,你姓荣的却是正六品衔总管。你口口声声叫人清廷鹰犬,难道你不是鹰犬”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只是苦笑道:“荣老哥,咱们相识几十年了,难道还信不过兄弟么”
温殷琦没待荣敬宗开口,接道:“是啊荣老伯和你相识了几十年还信不过你,我又如何信得过你呢”
说到这里,忽然仰手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说道:“这样吧你把这颗药丸吞下,我就替你解开穴道。”
辜鸿生朝她手中看了一眼,问道:“姑娘手中可是毒药么”
温殷琦忽然展齿一笑道:“不是,岭南温家从来不做毒药。这颗叫做「失魂丹」,服下之后,如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药性就会发作,一个人像失魂落魄一般,一切都忘记得干干净净,形同白痴,终身无药可救。”
辜鸿生道:“这药丸果然恶毒得很。”
温殷琦道:“不要紧,我有解药,你服下了「失魂丹」之后,我先给你两颗解药,就可维持六个时辰。”
辜鸿生道:“六个时辰之后,是否仍须服用解药”
温殷琦道:“你说对了,过了六个时辰,我自会再给你解药的。”
辜鸿生道:“姑娘是说,每过六个时辰,就得服一次解药了。”
温殷琦道:“那也不用,服过六颗解药就可没事,我们也许不用六个时辰,就出去了。那时,我自会把四颗解药一起给你的。”
辜鸿生道:“那是说,在下没有完全取到解药之前,必须全力保护你的安全了。”
温殷琦望望韦小宝,琦然笑道:“用不着你保护我,我和韦大哥走在一起,什么人也伤不了我。”
她说来十分自然,但谁都听得出她和韦小宝情爱极深,有着无比的信赖。小桃站在边上,偷偷地看了韦小宝一眼,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少女特有的嫉妒。
温殷琦话声一落,接着说道:“好啦,我话已经和你全说明白了,现在你快把它吞下去吧。”
辜鸿生看看药丸,心头大感犹豫。
温殷琦笑了笑道:“你穴道受制,我本来就用不着和你多费口舌。”
突然左腕一探,捏开辜鸿生的牙关,右手迅速把药丸投入他口中,随手在他后颈上拍了一掌,然后替他接上了牙关。
辜鸿生身落人手,心头虽是气愤,却是敢怒而不敢言,直等温殷琦给他接上牙关,不觉大声道:“姑娘,解药呢”
温殷琦笑道:“你急什么我答应给你,自然会给你的了。”
说着,双手一翻,连拂带拍,解开了他被制的穴道,取了两颗朱红的丹丸,随手递了过去,道:“这是解药。”
辜鸿生从地上站起身子,一手接过解药,迅快纳入口中,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抓出,一把扣住温殷琦的脉腕,随手一带,后退了三步,把她身子挡住自己身前,沉喝道:“你们谁敢过来,辜某就先杀了她。”
他这一下出手奇快,韦小宝、荣敬宗全都措手不及,眼看着他带着温殷琦退出去三步远近。
荣敬宗冷哼道:“辜鸿生,老夫没说错吧,一旦当了清廷鹰犬的人,就毫无信义可言。”
辜鸿生大笑道:“和你们这些叛逆,讲什么信义”
温殷琦任由他扣着脉腕,脚步跟舱,跟着过去,口中尖叫道:“你这是干什么”
辜鸿生得意的道:“小丫头,你只要把解药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温殷琦道:“你莫要忘了我是岭南温家的人。”
岭南温家以迷药驰誉江湖,因此江湖上人有一句话:“岭南温家的人一身都是迷药。”
正在此时,突听有人接道:“辜兄先点了她的穴道。”
话声甫出,敞厅四周六个门户之中,同时出现了六个一身青色劲装手仗长剑的汉子。
荣敬宗双目精光暴射,沉喝道:“杨志高,你来得正好。”
就这句话的工夫,但听「砰」的一声,辜鸿生一个人忽然摔倒地上。
上首左边一道门户中出现的是一个中等身材、面貌白哲的中年人,正是三等虾杨志高,水轻盈从京里带来的二名亲信之一。只要看他双目炯炯有光,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是个十分精悍的人。杨志高才一现身,就见辜鸿生忽然无声无息的倒下去,心头不禁蓦然一惊,急忙喝道:“你们还不快去接应”
他喝声出口,立时有二个青衣汉子一个箭步,朝温殷琦欺了过去。
温殷琦冷冷一笑道:“你们谁敢过来”
扬手处,飞出一篷黑色烟雾。那两名青衣汉子方才听她说出是岭南温家的人,此时看她扬手打出一蓬黑烟,自然识得厉害,哪敢怠慢,掠去的人,慌忙闭住呼吸,急急往后跃退。
温殷琦琦然一笑道:“瞧你们连一把沙土都这般害怕,还充什么字号”
她这一把确实是沙土,但没有人敢向她逼过来。温殷琦也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用指甲挑了少许药来,轻轻弹在辜鸿生鼻孔之上。辜鸿生打了个喷嚏,突然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挺身从地上站起。温殷琦望着他,偏脸笑道:“辜大管带,你还要扣着我手腕,逼取解药么”
辜鸿生吃过苦头,哪里还敢鲁莽出手,尤其自己被迫吞服了「失魂丹」,只服过两颗解药,惹翻了温殷琦,只要她不给解药,岂非弄巧成拙他对自己性命,有着无比的珍惜,一念及此,不觉堆起一脸笑容,连连陪笑道:“姑娘迷药,果然厉害,在下已经领教了,咱们既已有约在先,双方都得遵守,对不”
温殷琦道:“你只管放心,咱们如能在六个时辰之内,退出山腹秘道,我自会把四颗解药,一起给你。”
辜鸿生道:“好。”
温殷琦道:“但在山腹秘道之内,你就得听我的了。”
辜鸿生道:“一言为定。”
温殷琦目光一动,低声道:“他们快动手啦,你随我过去。”
说完,轻移莲步,朝众人立身之处走去。
辜鸿生已经知道温殷琦迷药的厉害,哪敢再存侥幸偷袭之心,果然乖乖的随着温殷琦身后走去。原来这一阵工夫,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大有立即动手之势。韦小宝关心温殷琦的安危,只是注视着这边的动静,此时眼看温殷琦朝他走来,才算放心。荣敬宗是一行人中的领头,这时和杨志高正面对垒,双方正在互相斥责之中。
只听杨志高大声道:“荣敬宗,朝廷待你不薄,你居然敢口发胡言,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这是反了”
荣敬宗呵呵大笑道:“杨志高,你也是炎黄子孙,大汉民族,你自己数典忘祖,认贼作父,才是反了。告诉你,飞鹰教是太阳教的飞鹰教,被你们清廷鹰犬控制了二十年,成为残杀武林同道的帮会,只要有血性的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诛之。现在,出卖飞鹰教的罪魁祸首张天正已经伏诛,你们主子从京里派来的亲信水轻盈,也已逃走,凭你杨志高这么一个小角色,老夫也懒得动手,你还是自己束手就缚的好。”
张天正已死,水总监逃走,这两句话,听得扬志高心头暗暗震惊,只要看荣敬宗说话的神色,似乎不像有假但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仅凭荣敬宗和一个青衫少年,哪能是水总监的敌手何况水总监手下还有一位红衣大师精擅瑜珈神功,无人能敌他心念闪电一转,不觉大笑道:“荣敬宗,你少冒大气,尔等进入飞鹰潭绝地,那就不用再想出去了。”
原来这里叫做「飞鹰潭」。
荣敬宗道:“很好,咱们多说无益,那就在手底下见见真章了。”
锵的一声,撤出了长剑。
韦小宝倏地跨上一步,说道:“荣老伯,杀鸡焉用牛刀,还是让晚辈来对付他们吧。”
温殷琦叫道:“韦大哥,慢点。”
韦小宝回头道:“琦妹,有什么事”
温殷琦笑道:“不知这姓杨的够不够资格和你动手我想还是让辜朋友先出手试他几招的好。”
说到这里,一手理理鬓发,转过脸去,道:“辜朋友,这第一场,还是你上去接那姓杨的几招吧。”
她话声虽然柔琦,但这话对辜鸿生却无异是命令。
辜鸿生听得不禁一怔,脚下犹豫了一下,但他性命操在人家手里,不敢违拗,右手一抬,撤出了长剑,举步朝杨志高面前逼去。这下,直看得扬志高心头猛然一凛,双目盯注着辜鸿生的脸上,喝道:“辜鸿生,你怎么了可是被妖女迷失了神志么”
辜鸿生欠身道:“回总管,属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