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雨落下,夏天的晨风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凉,远处院门口传来的声音也没有变得小些。他已经习惯了醒来的时候,便会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的消息,不像当初那般着急,很平静地做着手头的事情,去湖对面的灶房里吃了两碗小米粥、两个高梁面馒头和两片切到极薄的粗脂粒红河火腿,顺便找了找那把被藏在柴堆里的山海剑,才往藏书楼走去。
昨天从周狱回来的时候,发现街上的凉棚没有拆,他和唐三十六便猜到了所谓诸院演武不可能随着周自横的重伤而结束,越境战胜聚星境,确实是件足以轰动整个大陆的事情,但与天海家薰天的权势气焰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尤其是离宫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沉默。
离宫保持着沉默,不代表国教旧派势力以及教宗大人就真的不管国教学院了。从前些天到现在,一直都有很多离宫教士与国教骑兵守护在国教学院四周,虽然无法阻止嘈杂的声音,但确保了此间的安全。
一名姓鲁的离宫教士匆匆走进学院,赶在陈长生走进藏书楼之前拦住他,先恭谨地行了一礼,然后双手递上一封信。
这时候送进国教学院的信,当然是挑战书。
陈长生向那位鲁教士回礼,感谢对方这些天付出的辛劳,却没有接过那封挑战书,示意对方去小楼找唐三十六,还让他顺便转告唐三十六,早些起床吃饭,小米粥冷了无所谓,他如果起的再晚些,整整一大盆粗脂粒红河火腿就真要被轩辕破一个人吃完了。
走进藏书楼,他先查看了一番折袖的情况,然后从怀里取出昨天夜里落落请金长史送过来的伤药,又解下金针,蘸了些昨夜唐三十六潜进百草园里的偷的一味药草打磨出来的绿汁,刺进折袖的眉心,缓缓地捻动着,继续替他治伤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离宫珍药与百草园药汁里的双重药力在金针的催发下,尽数进入了折袖的经脉,然后向着身体四处散去。
陈长生做完这些,感觉到有些疲惫,身体也有些发热,只是没有像昨天那样再次流汗。
要解掉折袖身体里的那些毒素不是难事,事先让他最担心的南客的孔雀翎毒,不知道是因为有离宫的红衣主教亲自施展圣光术,还是周狱里下的毒药与之相冲的缘故,竟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与折袖讲述时提到的毒素数量完全不符
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折袖的经脉问题。
藏书楼的门嘎吱一声响了,轩辕破走了进来,问道:“今天我学些什么?”
国教学院现在没有教习,轩辕破要学什么,当然只能来问他。陈长生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在国教学院里教过学生,他知道很多种妖族功法,对妖族特殊的身体结构与经脉走向了若指掌,而且大朝试后替折袖治了这么多次病,他现在对妖族修行人类功法有了更多的信心。
他拿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书籍递了过去,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学习天雷引。”
天雷引并不是一种常见的修行功法,准确来说,这是国教典籍里的一卷道经。据说这卷道经修行到极致处,可以力大无穷,拳起呼风,拳落唤雨,仿佛魔神一般,更能引动天雷灭杀无比强大的敌人。
但据说,往往就是传说,没有人能看懂这卷道经如何修行,自然也就没有人修行成功过。
轩辕破是个憨厚的熊族少年,并不代表他就很笨,尤其是在国教学院里呆了这么多天,被陈长生逼着看了那么多书,神智早开,见识渐广,看着手里这卷道经,难过说道:“你这是在逗我玩吧?还是说你觉得我将来要去当一个召雨的教士?”
天雷诀现在最常出现就是祈雨的时候,教士会带领民众诵读,可是谁见过这卷道经读完后,祭坛便会发光,紧接着风起云涌,雷电大作,然后暴雨如注?就算这卷道经是真的,轩辕破是个为了成为妖族神将愿意奋斗终生的少年,又哪里会愿意云做个呼风唤雨的道士?
陈长生也不解释,拿出院长的地位与师祖的威严以及最重要的落落的请托还有山海剑的归属权,成功地镇压住了国教学院重新开院以来有可能发生的第一次逃课事件。
轩辕破喘着粗气,很是恼火不甘地走到窗边,对着天光开始修行。
国教学院院门外渐渐安静,并不意味着事态平息。
诸院演武是一个简单的名词,但事涉国教对修行者的培养以及更重要的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当然有一整套规矩与程度。
陈长生不理会这些事情,确认折袖重新入睡、轩辕破也真的开始认真读那本道经之后,他也开始冥想修行。昨夜他在黑色石碑的虚影里,惊鸿一瞥般看到了周园里的那些画面,这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更加着急。
至于院门外的事情……自然有唐三十六负责处理。陈长生和轩辕破都没有这种能力,折袖就算没受伤也只会打架杀人,所以当初陈长生和轩辕破一直在等着唐三十六从天书陵出来,而唐三十六果然不负所望,回来的第一天便踹飞了天海牙儿,骂傻了周自横。
今天他又会怎么做?
唐三十六嘴里咬着小半个高梁面馒头,馒头里夹着灶房里他能找到的最后半片粗脂粒红河火腿,接过离宫鲁姓教士递过来的挑战书,也没有看,直接走出了院门。
两队国教骑兵肃杀至极地站在微雨里,外围是乌压压的人群,当看到国教学院的门被推开后,人群里暴发出极大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嘴里咬着的馒头险些掉在了雨水里,含混不清说道:“什么情况?”
山君好,唐三十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