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百响知道这种严重性。
他知道替人说好话是一件值钱的事,所以他十分慎言,不说没有代价的好话。
偏偏回百应很信任他,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信任他,但就是在“钱”字上,却是绝对的不信任他。
在金钱上,回百应是信任他的夫人。
回夫人却不信任他。
这也难怪,通常,在权力斗争的运作里,叔嫂之间本就容易形成对抗与冲突。
回百响最需要的就是银子。
这他无法得到满足,只好假手外求,到后来发现唯一能使他手头宽绰自如的,却是兰亭池家。
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回头。
——要是回百应发现他欠下池家那么多钱,只把他的头撕下来喂狗也算幸运。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使池家不向他讨偿。
为了这,他难免要为池家“做一小事”,包括有时候“校旱一两句话”,有时候要“多说一两句话”。
当然,他最终或最大的目标,也许是有一天,可以直接掌管回家的财库,甚至控制回家的权力重心,这一,只要回百应在世,对他而言,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
除非是池日暮协助他。
以下就是回百响对回万雷多加的几句话。
回百响:“你觉不觉得方邪真该杀?”
回万雷,“该杀。”
回百响:“小绝死了,你痛不痛心?”
回万雷:“不痛心。我痛恨。”
回百响:“连你也痛心,难道堂主反而不伤心?”
回万雷:“堂主最疼小绝,怎可能不伤心!”
回百响:“便是。”
回万雷:“你的意思是?”
回百响:“堂主必比我们更痛恨方邪真。”
回万雷:“只是他不便说出来?”
回百响:“方邪真武功想必很高。”
回万雷:“高又如何!”
回百响:“堂主当然不希望有人平白牺牲。”
回万雷:“笑话!我且撷下他的头来见堂主。”
回百响:“你不怕?”
回万雷:“怕?怕甚么!”
回百响:“好,有勇气!”
回万雷:“堂主对我恩重如山,为他效死,责无旁贷。”
回百响:“可是……”
回万雷:“可是甚么?”
回百响:“堂主并没有下令杀方邪真,万一……”
回万雷:“是我自己要杀的,万一出了事,由我自己承担。”
回百响:“大舅真不愧是妙手堂第一好汉!”
回万雷:“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杀该杀的人。”
回百响:“你放心,方邪真一定该杀,你只要杀了他,便算是做了件该做的事,万一杀不了他,”
他笑了笑,道:“我也会替你做一些该做的事。”
他去替回绝办理葬事的时候,顺便多买了一副棺材。
棺材店老板问他灵牌上要写上甚么名字,回百响想了想,笑着反问棺材店老板:“你猜猜看?姓方还是姓回的?”
门还是敲响着。
轻轻。
轻轻的轻轻。
方邪真去开门。
一个和蔼、福泰、有礼,但眼睛里流露的神采足以伤人的商人。
商人大多和气。
——也许他们深知“和气生财”的窍妙,“和”是一个被忽略了近两千年的字,所以在历史上有的是内争、内哄与内斗,而没有办法团结起来,“以和为贵”。
商人都知道,要做事,让人便利,使自己得利,非要和和气气、和平共处不可。
这个随和得很的商人,却正是当今武林称之为“横刀立马、醉卧山岗”的“顾盼神风”顾佛影。
他来做什么?
顾佛影道:“我会不会骚扰到你们?”
方邪真道:“顾先生有何指教?”
顾佛影道:“不敢,我只是忘了告诉方少侠一件事儿。”
方邪真道:“甚么事情?”
顾佛影道,“方少侠听说过‘红袍百袋,七发禅师,这个人吗?”
方邪真瞳孔收缩:“欧阳七发?”
顾佛影道:“很多人都说,‘天欲宫’要不是有七发大师的强助,绝对不会有甚么突破性的发展,‘长空帮’若不是接纳了欧阳七发的意见,不可能在财务上由亏转盈,‘刀柄会,若不吸纳了百袋七发,就不会除了正道人士之外,还得到绿林豪杰鼎力支持……”
方邪真淡淡地道:“不过,‘天欲宫’、‘长空帮’、‘刀柄会’后来都变了质、违了初衷。”
顾佛影一笑道:“任何事物若要存在下去,都得变,人也一样。”
方邪真道:“是谁把他请来的?”
顾佛影道:“传说都说是游公子把七发大师请来的。”
方邪真道:“其实不是?”
顾佛影道:“不是。”
方邪真道:“那么是谁请这绝难请得动的人来洛阳呢?”
顾佛影眯着眼睛笑道。“这人方少侠应该很熟悉。”
方邪真道:“池公子?”
顾佛影头。
方邪真道:“这可好了。”
顾佛影道:“哦?”
方邪真道:“这人来了,池家的人也许就可以少烦我一些。”
顾佛影摇摇首,道:“我看很难。”
方邪真道:“请教。”
顾佛影故作神秘地道:“因为又来了一个人。”
方邪真道:“谁?”
“断眉。”顾佛影这次只说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