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还没有亮,烛台上蜡烛已经燃尽,屋子里又黑又暗,冀安只能看清拓跋飏的轮廓,一都看不到他被黑暗吞噬的表情。
“郁采珍那边怎么办?”毕竟是皇甫睿渊的人,冀安不能不妨。
拓跋飏深吸了口气,经冀安这么一提醒,才记起这个人。
“派个人监视着就行,不要动她。”
“是。”冀安领命,顿了顿,劝道:“大王节哀。”
“冀安。”拓跋飏微微叹息,“你也觉得孤王错了吗?”
冀安被他问得沉默了会儿,才回:“对与错,属下说了不算,要看大王。”
他知道纥奚沅紫来过,更知道沫舞的死对拓跋飏的打击很大。但他这话并非须臾奉承,是当真觉得这世上的事情其实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
帝王从来都比普通背负的多,便必然要有取舍和牺牲了。
拓跋飏轻笑,总算还有一个人没有指责他是恶魔。
须臾,他收起唇角的笑意,沉声吩咐:“冀安,你替孤王秘密准备下,等将沫舞入土后,孤王打算御驾亲征。”
“大王想御驾亲征?”冀安一惊,随即跪了下去,“大王,这万万使不得。若是翱王”
“冀安!”拓跋飏喝止他的话。
“属下明白,大王不愿意听这些会伤了叔侄感情的话,但大王如今与翱王的关系紧张却是事实,还请大王三思。”冀安着会触怒拓跋飏的危险,还是讲话说全了。
“且不说孤王不愿意猜度王叔,只说如今边关的战事,孤王就不能不去。”特别是沫舞自缢的事情传出去后,只怕会影响了淳于莫邪。若是有心人再挑拨离间,情况就更加的不妙。
是以,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御驾亲征。
冀安想自动请命,但又自知自己的资质不够,也只能无言。
“待孤王离开后,你留在京城,听凌贵妃调配便可。”他唯一能放心将江山交付的,也只有她了。
“是。”冀安心里也总算是稍安了,凌无双的能力,他可不敢再低估了。
“退下吧!”拓跋飏对他挥挥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是。属下告退。”冀安领命退了出去。
拓跋飏重重叹了声,才将视线再次落回床上。
望着望着,他执起她的手,今夜第一次有勇气握她的手。
“下辈子,别再和孤王扯上关系。”他眼中痛色涌动,唯愿她下辈子可以做个幸福的人。
他本以为这辈子,为她所安排的,也是最美好的幸福,可以像嫁妹妹一样的将她嫁出去,可到底这番心意,却成了害她如此的根源。
她说的没错,曾经,他是利用了她。为此,莫邪不肯出战,险些与他绝交。
莫邪曾说:“我不是什么英雄,但我绝对不会为欺负我妹妹的人卖命。”
沫舞是莫邪心里,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可即便是这样,他那时仍是没有什么悔意。他更不认为那是利用,只要他真的纳她为妃,那他宠爱她,有何不对?
只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似乎被什么影响了。在看到她一次次的让自己险恶的时候,想要送她离开,想要让她有一份简单的幸福。
可结果事与愿违,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幸福。
她用了最激烈的方式离开,证实了她的爱,她的存在
他用了一夜的时间,才敢握住她的手,面对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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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后,凌无双在床上养了三日,才能下床。
而拓跋飏,在她养伤的日子,不曾出现过。
她听说,他罢朝那日出了宫,亲自葬了沫舞。
之后,他便恢复如常。这深宫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汹涌暗潮,却从来不曾退去
凌无双望着门前开得正旺的慕霜花,只觉得悲凉。
承诺仍在耳畔,花正娇,心却已经凋零。
“公主。”素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大王在哪里?”她收回注意力,转身看向素月。
“在书房刚与翱王议完事。”素月顿了顿,复又道:“大王决定御驾亲征。”
凌无双闻声一怔,他这个时候御驾亲征,就不怕皇城大乱?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收回思绪,她先素月一步向御书房而去。
两人还未到御书房,就遇到了冀安。
“见过娘娘。”冀安赶忙见礼。
“冀统领不必多礼。”凌无双叫了起,刚欲离开,就听冀安道:“娘娘等下,属下有话说。”
她闻声顿下将将抬起的脚步,“什么事?”
“大王准备御驾亲征了。”冀安说话间,打量着凌无双的表情,见她没有半多余的反应,心里不禁又没了底。猜不出凌无双是已经知道了,还是根本不担心拓跋飏。
拓跋飏这些日子虽然忙,但也不至于连看凌无双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是以,两人之间的问题,这宫里谁都看得出。
“大王很信任娘娘。”冀安想帮两人解开心结。
“冀统领想说什么?”凌无双淡笑着问,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夜的事,仍旧历历在目,这会儿她又怎么会相信他口中的信任。
若是拓跋飏没有半心虚,他早便来与她说清楚那夜的事情了。
可是,她等了三日,他也没有来。这足以证明,沫舞说的那些话,他都已经默认了,无力再去解释。
“大王交代属下,他御驾亲征后,皇城的事都由娘娘做主。”冀安有泄气的解释。
凌无双唇角的弧度微僵了下,才道:“冀统领若是没事,本宫就先走了。”
冀安有些气不过凌无双的冷漠,却也只能自己窝着火,“属下恭送娘娘。”
“嗯。”凌无双面上冷漠的应了声,但冀安的话,她却听进了心里。
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留在皇城。
两主仆过去御书房时,其他人已经散去。
因为拓跋飏没有特殊交代,所以凌无双仍旧可以直接进入御书房,没有侍卫阻拦。
她推门而入时,他正在奋笔疾书,听到开门声,只是微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并未抬头。
她苦涩的笑,他猜得到来的人是她。
径自又向前走了几步,在合适的位置,她停下脚步,跪了下去。
“大王,臣妾自愿请命为国出征,前往边疆。”
他手上的动作再次顿住,缓缓抬头,视线直直的盯视着她。
“去见皇甫睿渊吗?”他沉霾的声音里,带着微乎其微的轻颤。
只是,她不想再关注他,自是没有留意到。
“是。”她应得干脆,“臣妾与他之间有太多的牵扯,臣妾想亲手了结了,还请大王成全。”
她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大逆不道的话,但如果这是他心里的她,那她不想再多做争辩。曾经太多的刻意讨好,太多的迎合,太多的付出,太多的信任,都成了今日无力再解释,辩驳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