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飏平静的眸色微滞,似有松动的情绪,一闪而过,可冀安还来不及抓住这不太真实的情绪时,便听拓跋飏吩咐道:“放消息出去,孤王希望七日内,天下皆知孤王与凌无双将于下月初十大婚。”
“大王!”冀安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拓跋飏。
他以为,在锁龙坳一役后,拓跋飏多少会对凌无双讲些情谊的。
可如今,凌无双生死未卜,拓跋飏就发布婚讯。
若是到时候没有新娘,翾国必然难辞其咎,无法开脱。
冀安第一次质疑了拓跋飏的做法,接受不了他的无情。
拓跋飏眸色乍寒,并没有与他解释的意思。
“没听懂孤王的话?”他的声音略染的怒气。
冀安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这会儿已经声音染怒,若是他再多言,只怕拓跋飏会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
“属下遵命。”冀安不是很情愿的领命,退了出去,去办拓跋飏交代的事情。
出了门,走出没多远,拓跋焰烁就迎面而来。
“呦!冀统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拓跋焰烁有幸灾乐祸的问。
冀安看着他那欠扁的表情,直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两拳。
大战归来后,除去拓跋焰烁,每个人都因为凌无双的事情,心头蒙上了伤,高兴不起来。
他真觉得,拓跋焰烁上辈子和凌无双有仇,巴不得她早死一般。
“属下是替王爷愁。”冀安故意卖了关子,想要刺激一下拓跋焰烁。
“哦?冀统领何时这般关心本王了?”拓跋焰烁笑眯眯的看着冀安,对他为什么事情愁,半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王爷不好奇?”冀安气得一咬牙,他一直觉得拓跋焰烁是这世界上最狡猾的人。
“冀统领都说是愁事了,那本王何必自找不痛快呢?”拓跋焰烁说着抬步,“本王还要去见大王,就不耽误冀统领办事了。”
“那王爷就赶紧去吧!免得等无双公主回来后,找王爷报仇,王爷再也没有机会向大王进谗言了。”冀安不甘的盯着他,嘲讽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拓跋焰烁似乎有些怕凌无双。
“呵!”拓跋焰烁停住脚步,笑得更欢快了些,“无双公主回来是好事。”
“王爷不要忘记了,在纳威城的时候,王爷是如何逼她的。”冀安不禁咬牙提醒道。
“公主恩怨分明,本王相信,她定然不会怪罪本王的。”拓跋焰烁不以为意的回了句,将将抬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倒是冀统领,之前几次三番的针对无双公主,只怕”
拓跋焰烁收住话,故意说半句,留半句,诚心让冀安心里不痛快。
他这人有仇必报,谁让冀安那么不自量力的来惹他的。
冀安这样的亏没少吃,可他就是不长记性。
拓跋焰烁不禁想,如果不是当年冀安的父亲救过先王,冀安之后更是用自己的命,换过拓跋飏的命,他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
只是,冀安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利,不过是拓跋飏身边一个伺候的人而已。
一来,能让拓跋飏信任的人太少,身边就需要冀安这样一个不会以权谋私,一心一意效忠他的人。
二来,就冀安那不长脑子,不长记性的蛮劲,如果给他权利,放任他自我约束,只怕是被人利用得怎么死都不知道。
国有国法,到时候就是拓跋飏,只怕也保不住他。
是以,拓跋飏将他留在了身边,一为信任,二为保护。
说到底,拓跋飏还是很重情义的,只不过不轻易动情而已。
话落,拓跋焰烁悠哉哉的走了,可冀安纠结了。
想想自己以前对凌无双,是挺不尊不敬的,在纳威阿拉城的时候,又参与了逼迫她,冀安不禁汗颜。
站在原地纠结半天,冀安才挪动步子离开去办拓跋飏交代的事情。
拓跋焰烁走进御书房前,转头看了眼冀安背影,眸色不禁沉了沉。
他不是没有猜到,凌无双也许还在世,也更加猜到了拓跋飏会争回凌无双。
只是,这个争回到底为了什么,不禁让他忧心。
若是当真对凌无双动了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收回视线,迈入御书房。
拓跋焰烁撩袍跪了下去,少有的行了大礼。
“王叔这是做什么?”拓跋飏放下手中奏折,不急不缓的问道。
“臣有个不情之请。”拓跋焰烁脸色严峻,声音决绝,似下定了决心要争一争。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孤王劝王叔还是不要说了。王叔应该清楚,孤王从来不是个喜欢**之美的人。”拓跋飏面色平静,却言辞犀利,连说的机会都不给拓跋飏。
“臣都跪在这了,大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拓跋焰烁微勾唇,对视着拓跋飏,两叔侄之间,在那年皇位之争后,第一次这般互不相让的较量。
“孤王的性情,王叔很清楚,孤王不认为王叔有必要过早的杞人忧天。”拓跋飏微眯了眸,没有半退步的意思。
“大王既然已经猜到了臣的所请,那臣恳请大王成全臣对无双公主的爱慕之心。”拓跋焰烁不顾他警告的眼神,话落便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大胆!”拓跋飏抓起桌子上的奏折,对着拓跋焰烁就打了下去。
两叔侄之间何曾这般红过脸?
当奏折准确无误的砸到拓跋焰烁的头上时,他连头都没有抬,始终保持着那个伏在地上的姿势。
他唇畔略微牵起,了然的笑,好似已经猜到了自己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没错,他会这般,不过是为了试探拓跋飏。
他想知道,拓跋飏到底有多在乎凌无双。更想知道,他找回她,是为了国家利益,还是其他的
凌无双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能扰乱皇甫睿渊心的一颗好棋子。可若是拓跋飏动了情,凌无双便成了一颗错字,很可能会让他们之前部署好的一切,毁于一旦。
“王叔,不该想的就不要想,孤王做事自有分寸。”拓跋飏警告他一声,缓了缓胸口的闷气,却是更加坚决的道:“若是孤王管不住自己,那这个位置孤王就会自动退下来给王叔坐。”
拓跋焰烁闻言,不禁直起身,打量着侄子眼中的坚决,眼前晃过多年前的一幕,有一个人也曾这般说过,扬言自己不会因情误国。
可情之一字,若是可以控制,世人也就都可以超脱成仙了。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有得有失。当你非要得到一样事物的时候,就会执着中,被牵绊,失去许多身边原本所拥有的。
所以,他拓跋焰烁从不让自己对任何人动情。在他眼里,那期期艾艾的感情,不过是扰人的无用情绪。
“大王执意如此,臣自是无法可说。”拓跋焰烁知再劝也无用,便起了身。
“王叔今日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件事情吧?”拓跋飏神色冷峻,心里气怒,这冀安做事,就没有一次办得妥妥当当的,总是要给他添些麻烦。
“周景澜派人送来了密信。”拓跋焰烁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走到桌案前,交给拓跋飏。
拓跋飏接过,打开蜡封的信封,抽出里边的纸片来,越看脸色便越是沉。
拓跋焰烁从旁打量着他,心里思疑,不解他为何这般。
他虽然没有看过这封书信,但大概也猜到周景澜信中的内容,无疑也就是想与拓跋合作而已。
如果,鲜于大势已去,他又怎么能不为自己谋划呢?
如若不然,他落入皇甫睿渊手中,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拓跋飏看完书信后,没有多言,直接递给了拓跋焰烁。
拓跋焰烁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终于明白了拓跋飏为何越看脸色越沉。
只是,他的反应却与拓跋飏完全不同,当即喜道:“大王,周景澜这提议不是与我们之前的谋划,不谋而合了吗?”
“孤王怎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拓跋飏拧眉不认同的反驳。
“大王是他唯一能求助的人了,他又怎会假意?”拓跋焰烁反问,他猜到了拓跋飏的心思,但他为人臣,定然不会附和着他的心意,一起走弯路。
拓跋飏眉心的褶皱又深了些,微眯着眸子,似要遮去什么思绪一般,不甚在意的回:“那这事就等孤王与凌无双大婚后再做商议。”
拓跋焰烁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在心里叹息。
“既然这般,那臣就先告退了。”他躬身见礼,随即退了出去。
他今日格外的客套,那是因为他明白了,就算是拓跋飏再尊重他,君臣也是有别的。
只有在不触碰到拓跋飏底线的时候,拓跋飏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可是,既然有底线,又何谈当初承诺的不束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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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兆城,位于鲜于的北侧,十日前被顕国拿下。
皇甫睿渊派了重兵把守,将顕国的版图扩大到了塞外的土地上,当之无愧的成为这天下间国力最强的国家。
只是,大战已停歇十日之久,却半没有传出皇甫睿渊回朝的消息,让人有些摸不清这个帝王的用意。
而没人想到,韩兆城的主帅府中,正沉睡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
那一日,顕帝用大氅裹着满身是血的她入府,亲自为她医治,出来时,一贯冷绝的顕帝却双眼微红,染了一丝让人迷惑的痛。
见到的人,不禁猜测里边女子的身份,猜她是顕帝的挚爱。
可是,顕帝除那一日的反常外,之后夜夜宿在宠妃的房中,并没有为那女子多做半的停留。
渐渐的,没有人再好奇那女子的身份。
世人从来薄凉,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那女子,从入府开始,便始终没有踏出那个房间一步。
没人知道,她是昏睡着,还是被囚禁着。只是没人见过她,没人知道她是谁。
平日去伺候她的人,都是顕帝亲自安排的。嘴巴严实的,好似经过特别的训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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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雅室,烟雾缭绕,药草的香气在室内弥散。
雕花的大床上,纱帘垂落,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女子安静的躺在里边,神情恬静,没有半痛苦,好似正沉浸在美梦中的人一般。
“吱呀”一声,门扉被轻轻的推开,裙摆晃动,有人走了进来,紧张的向床边而去。
她便是皇甫睿渊的宠妃,唤作绮罗。
她想来看看她,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在床前停下脚步,看着帘子里女子恬静的容颜上斑斑的痕迹,不禁皱起了眉心。
女子向来都尤为的着紧自己自己的容颜,若是她醒来,看到自己这张被毁的容颜,不知道会是如何的反应。
但,她很羡慕她,因为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她,不远千里而来。
她不禁伸出手,撩开帘子,想仔细的看看,她到底哪里好,她是不是比她美
没有了纱帐的阻拦,女子右脸上斑形状的疤痕越加的明显,看得绮罗一惊。
只是,惊得却不是女子被毁的容颜,而是她似乎见过这张脸
还不待她多想,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阴测测的声音,“爱妃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
吓得她的手一抖,便松开了纱帐。
她赶紧转身见礼,尽量冷静的对一身便装,神情森寒的男子道:“臣妾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尽是能牵绊住皇上的心,便忍不住跑来看看。”
她素来忌惮他,但她并不以此为耻,他是这天下间最为强大国家的帝王,他掌握生杀大权,她更是亲眼见证了他的残暴。看着他是用如何狠辣的手段,逼那些不肯臣服于他的人招供。看着那些人,惊恐的死在她的面前,鲜血染她的绣鞋。
而那样的时候,他都会侧过头,极其温柔的看着她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让她不寒而栗。
试问,这样的他,这天下间会有几人,在面对他时丝毫不惧怕?
皇甫睿渊唇畔又扬起了那抹温柔的笑,绮罗即便没有抬头看他,却感觉到了脖子处一寒,便听他道:“爱妃好奇,大可以与朕说一声,何必大费周章的调走伺候的下人呢?”
“臣妾怕皇上不喜,便想偷偷来看看。”绮罗尽量稳住自己狂跳的心,温和的回。
“既然知道朕会不喜,你还敢来?”皇甫睿渊的声音刹那间结了冰,几步闪身到绮罗的近前,话音未落,大掌已经掐上了她的脖颈。
“皇上!”绮罗满眼惊慌,哀求,“臣妾知错了。”
“你以为,你在朕面前,拔掉一身的刺,装成了这副柔弱的样子,朕就会信你了?”皇甫睿渊鄙夷的看着面前就要窒息的女子,眸中有升腾的杀意闪过。
既然,留她一命的目的,他已经达到了,那他留她还有何用?
绮罗抬起双手,用力的掰着他掐着她的大掌,却哪里能撼动他一丝?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恨意。
她知道,他是将凌无双所受的苦,都算在了她的身上。
那她所受的苦呢?谁来怜惜她?
她的嗓子被他掐得死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知道,即便她能说出求饶的话也没用。因为,她不是凌无双,她没有权利向他要求任何的事情,即便是她的命,她也没有权利做主。
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但,没有人能听到她心底的哀求,窒息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她真的以为,她就会这样死去。
就在她的视线已经恍惚了的时候,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声嘤咛,“黄大哥”
皇甫睿渊的眼中瞬间闪过狂喜,手一抖,如触电一般,蓦地收了手,将她甩开,急急的直奔床前,掀开纱帐。
绮罗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抚着自己已经被掐得麻木的脖颈,看向床帏的方向。
凌无双仍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并无一苏醒的迹象。
皇甫睿渊的身体在床前僵直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下,刚刚险些将绮罗掐死的大掌,动作极轻的落在凌无双被毁的容颜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好似生怕摸坏了一般。
绮罗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并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她想,他的眼中,这会儿一定溢满了心疼吧!
她努力的在心里想,那该是什么样子,可却怎么都想不出。因为,他从来没有这般看过她。
一时间,她心里有股激烈的情绪在翻滚。她不禁习惯性的微垂着了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从上看上去,谁都会认为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会儿因为她的夫君正亲近着别的女子而伤心,却没人知道那羸弱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狠辣。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那个目标,她可以不折手段。她从来都认为,这世上任何的感情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坐在床边的皇甫睿渊终于想起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侧头看向她时,眸色已一片残戾。
“还不走?”他可以压低了声音,好似生怕惊到了谁一般。
绮罗闻声,从地上爬起,费了好大的力,才发出了嘶哑的音,“臣妾告退。”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将将抬步,就听身后再次响起了那救了她一命的羸弱声音。
“拓跋飏快走”
她的身子一僵,不禁在心里嘲讽凌无双的“多情”。
“滚出去!”身后再次响起皇甫睿渊暴怒的吼,她被吓得一抖,却开心的笑了。
她想,皇甫睿渊心里现在一定很痛吧!
她再次抬步,不急不缓,动作优雅的向门外走去。
世人皆道:塞外蛮夷女子不懂礼数,粗野无理,不如中原女子高贵。
是以,她对中原侯门中的女子,从羡慕到模仿,再到如今,她比她们任何人都优雅,她不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她不信!
她拉开门,不急不缓的走出去,又放轻动作的关了门,就像是一个懂事的妻子一般。
只是,她的优雅,她的懂事,并没有人欣赏。
皇甫睿渊自从那一声“滚出去”后,就将视线落回了凌无双的脸上。
他的眼中,交织着多种情绪,而最为明显的悔恨。
如果,他当初便该囚了她,即便她会恨他。
“无双,黄大哥该拿你怎么办?”他苦涩的笑,在世人面前的霸气,这会儿已经折磨得尽数褪去。
凌无双就好似他人生的劫,他想,他大概一生都无法逃脱了。
有的时候,他真恨她的绝情。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那为何不能无怨无悔的追随着他?为何要那么冷静的放弃他们的感情?
可是,如今看她这般模样的躺在这里,他真的恨不起来。
即便,他明知道,她是为了救拓跋飏,才躺在了这里。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她不会爱拓跋飏的,她只是为了责任而已。
因为,锁龙坳中,他找到她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她口中念着的,明明是他的名字
他蓦地收住思绪,不敢再想锁龙坳中的情景。即便狠辣如他,他亦是觉得那些情景,恐怖得让人心惊肉跳。
月光下,她双目紧闭的靠在布满荆刺的石壁上,脸向右侧偏着,有未干涸的血迹在滴滴答答的沿着荆刺条流下。
他屏住呼吸,走过去,他真怕就此失去她。
可是,便在这时,他听到了她羸弱的声音。
她不停的在说着:“黄大哥别恨无双下辈子”
断断续续的声音,练不成句子的话,却搅得他的心生疼。
他懂了她的话,她是想与他约定了下辈子
可是,若是这辈子都不敢能在一起,寄望着下辈子就有用了吗?
他伸手去抱她,他要带她离开这里,他不要下辈子,他只要这辈子与她不再错过。
只是,他一动她,扎进她身体里的坚刺便带着纵横交错的荆刺条动了起来。他只能放开她,挥剑将她身子四周的荆刺条砍断,这才将她,连带着扎进她身体里的荆刺从那一处抱了起来。
而那一处被凌无双挡住的洞口,也瞬间暴露了出来。
皇甫睿渊只觉得五雷轰,她是为了拓跋飏才这么做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做的。
那一瞬,他真的想质问她,她是不是爱上拓跋飏了。
可怀中的人,却半都感觉不到他的喜怒。
坚刺将她的脸颊扎得血肉模糊,原本姣好的容颜,这会儿已经辨认不清模样。
可是,他不觉得她丑,只是心疼她。
他亲手为她拔去脸上,身上的荆刺,没拔下一根,都好似扎进了他的皮肉,他的心里,疼得他额上渗出了冷汗来,染了她的血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他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她!
他从未有过的庆幸,庆幸他来了!
他不敢停留,日夜兼程的带她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为此到底与鲜于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可那些都不重要了,哪怕是顕国的江山,在她的生命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倍感珍惜,若是早一,他肯在江山与她之间,选了她,这会儿他们大概会同他的父母一样,在亘城那样美好的地方避世,远离纷飞的战火。
带她回去时,她生命的迹象,已经很弱。
他为了帮她续命,才不肯班师回朝,留在韩兆城中。
他一直对自己的医术尤为的自信,可这一次,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再多学一些?
好在,她身后的那片荆刺被旁边不知是谁中的莲草化去了毒素,要不然他真的不敢想象她若是不在了,他会不会毁掉这天下,为她陪葬。
他那一刻才明白,他之前可以步步为营的等着她回到他身边的那一日,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她还活着。
若是她都不在这世上了,那他还要这江山有何意义?
争夺天下的初衷,在他对权势的贪念下,本已经变得模糊。他本末倒置的将天下放在前,将她放于后。他总以为,只要他足够强大了,她便只能是他的。
可是,这会儿却再次清晰了起来。他争天下,不过是想毫不阻拦的与她在一起
他抚在她脸上的手,摸到她的眼角,却有凉凉的水珠染在他的指腹上。
他不禁一惊,随即有狂喜在眼中扩散开来。
“无双,你能听到我说话,是不是?”
他欢喜的声音落下良久,回他的仍是一室的沉寂。
他眼中的狂喜,一的散去,深吸一口气,温声道:“没关系,你若是累了,便好好的睡,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你。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回宫,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他努力的笑,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他像是冰块一样。
而他的话音刚落下,便听门外有人禀报道:“皇上,鲜于那边有密报送来。”
他温柔的眸子,顿时变回了冷冽,从床上起身,撂下纱帐快步离开,没能看到她眼角滚落的泪水。
雕花木门关起的声音落下时,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帐,嘲弄的笑,唇角的弧度越大,眼中的泪水落得便越是凶。
在她嘤咛出那一声“拓跋飏,你快走”后,她便有了知觉。
只是,那会儿她神志混沌,便一直紧闭着眼。
后来,他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开始害怕面对,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下再相信,她该对他说些什么。
劫后余生,生命游离那一瞬间对他的思念,因他温柔的动作,深情的话语被勾起,泪水便不受控制的聚集在了眸子里。她勉强忍住,没有让他发现。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她还是爱他的。
听过他的情话,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她真的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了。
可是,他却在她泪水落下的时候起身,离开了。
只差那么一,她便会与他说:“黄大哥,我愿意跟你走。”
可是,他听到鲜于有密报时,毫不犹豫的便走了,连一刻都不愿意为她多做停留。
她不禁笑自己的不长记性,她早就知道江山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可却偏偏的又笨了一回,以为他们这辈子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