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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火贪一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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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定远见他答应的直爽,心下更是忌惮,两人昔日不过相互认识,称不上什么好友,现下郝震湘忽然找上门来,却不知是吉是凶,但他向来沈稳,当下不动声色,一路引领,将他带回府中。

两人入得屋里,郝震湘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伍定远命人奉上茶来,也陪坐在旁,心下却暗自戒慎。

良久之後,郝震湘仍不启口,只是端坐一旁。伍定远心道:“看他模样,说不定真是过来叙旧。我可别太小气了。”他咳了一声,找了个话头,道:“不知郝教头何时入了锦衣卫?原本教头不是在山东任职么?”

郝震湘喝了口茶,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全是命运捉弄,那是由不得人的。”

伍定远听他有意叙旧,心中略略放心,便问道:“此话怎说?莫非郝教头得罪了什么人?”听郝震湘此言,倒像是走投无路,这才委屈在锦衣卫麾下办事,但此人行事向来沈稳,照理不会有这等情事生出,伍定远不由得暗暗奇怪。

却听郝震湘长叹一声,道:“不瞒伍捕头了,前两年我在山东路见不平,见了一名富家公子调戏少女,便当场出手阻拦,把那一夥小子狠狠惩戒了一顿。”伍定远自知郝震湘本领了得,当下微微一笑,道:“这群无赖欲上郝教头,可真倒楣了。”

郝震湘苦笑道:“谁倒楣还不知道哪!我那么一出手,揍的却是个一不能碰、二不能骂的人,我那一顿好打,打的却是山东提督的儿子。”

伍定远久在公门,自知郝震湘惹上大麻烦了,他惨然一笑,摇头道:“这可惨了,想来教头定要遭殃。”

郝震湘苦笑道:“那提督好不他妈……好不凶狠,非要我赔命不可,还要我全家一起充军,我一家老小给衙门逼得无路可走,只得连夜逃亡,前去河南投靠亲戚,谁知世态炎凉,我那亲戚硬是不收留我们,逼得我们一家子沦落街边乞讨。”

伍定远心下恻然,摇头道:“世间冷暖,总要到患难之际才看得出来。所谓日久见人心,便是这个意思了。”说著想起卢云,不由得长叹一声。

郝震湘续道:“眼见全家挨饿受冻,想我郝震湘练了一身武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著全家饿死吧!也是如此,只好拉下脸皮,在街边卖艺维生。”伍定远叹道:“真折煞教头了。”

郝震湘叹息片刻,又道:“也真是命运乖离,都已沦落到这个田地,那日还冒出十来个无赖寻晦气,硬赖我欠他们的钱,非要咱拿闺女来偿,我气愤不过,当场出手打死了两人,连夜就被抓入大牢里。全家哭得呼天喊地,却没法子救我。”

伍定远骂道:“这群无赖真他妈的丧尽天良,要是我当捕快,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郝震湘苦笑道:“想我自己旧日还是捕头们的教习啊!虎落平阳被犬欺,河南牢里好一顿毒打,把我折磨得厉害,每日里连饭也没得吃,整整过了五日,那县官便把我押出去问斩。”伍定远听他如此下场,不由得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郝震湘又道:“那日在刑场之时,我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索性就豁出去了,一路嘻笑唱歌,路上见到全家老小站在街边哭泣,心里虽然难过,但反正要死,也不想拖拖拉拉的,把心一横,想就此解脱。到了刑场,却有两人监斩,一人是县官,另一人却穿得锦衣卫的服饰。”

伍定远心下一凛,便道:“那人便是安道京吧!”

郝震湘颔首道:“正是安统领。那日我反正要死,也懒得理会谁是谁,便趴在地下,口中催促刽子手,要他下手俐落些。那刽子手见我唠叨,便与我口角起来,夸他自己刀法如何漂亮,武功何等高强云云,我听得心头火起,骂道,『小子懂什么了?我才是用刀的祖宗!砍脑袋的学问大著很,砍头之前,先摸好颈椎,记得下手要快,入肉後再使劲,不然脑袋砍不掉!』旁观众人听我如此说话,都是大笑不止,安统领拍手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来!来!喝两杯再死吧!』说著斟上了酒,命人端给我喝,我那时跪在地下,那人想喂我,弯下腰来,酒水却洒了出来,我哈哈一笑,说道,『别糟蹋了好酒!』跟著运起内力,凌空一吸,那酒水虽然隔了数尺,却还是给我吸到了嘴里,我舔了舔唇,连连大笑道,『好酒!好酒!』”

伍定远也是大笑不止,说道:“天下之大,大概只有郝教头一人有胆如此!”

郝震湘乾笑两声,道:“伍捕头见笑了,那安大人原本坐著不动,待得见我使出这手功夫,立时站了起来,冲到刑场之中,大叫道,『好一条汉子!好高明的武功!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伍定远听了这席话,方才明白郝震湘何以投入厂卫,便乾笑两声,道:“想来安统领敬佩你的武艺,这才起了惜才之心。说来郝教头真是命大啊!”

郝震湘摇头苦笑,道:“可不是么?自那日以後,我便追随安大人左右,以前你也晓得,我是如何看待这些厂卫之人……唉!谁知我现下也成了一员……”他自知话多,忙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伍定远心下了然,明白安道京对郝震湘有救命之恩,否则以郝震湘的硬脾气,如何能与这帮狐群狗党混在一起?只是两方敌我分明,他虽与郝震湘有些交情,但形势禁格,只怕也由不了人。

伍定远轻叹一声,取过茶壶,替郝震湘斟上了水,淡淡地道:“郝教头,听你这般说,你今日会找上我来,纯是因为安道京的缘故?”

郝震湘轻轻了头,说道:“伍捕头说的没错,我今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唠叨事情,却是为安大人传话而来。”

伍定远知道他说上正题,当下哼了一声,道:“教头有话直说,不必隐瞒。”

郝震湘皱起眉头,似在思索如何启齿,伍定远也不催促,只是皱著眉头,等他开口问话。过了良久,只听郝震湘道:“据说伍捕头入京之後,已将那东西交给朝中大员,是也不是?”伍定远嘿地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郝震湘不动声色,道:“伍捕头,你可知现下有多少人被押在昆仑山?”

伍定远想起少林寺灵音大师、李铁衫等人舍命相救,心中一痛,缓缓地道:“也是在下命大,好些成名豪杰为了伍某,不惜与卓凌昭一战,伍某至今深感盛情。”

郝震湘头道:“伍捕头难道不关心这些人的安危?”

伍定远心中一惊,寻思道:“听郝震湘的语气,倘若我不交出东西,昆仑山便要杀人泄恨,莫非他便是传这等讯息来的?”他心念一动,说道:“郝教头若想传话,却是找错了人,眼下东西不在我的手上,已然转入柳侯爷手中,郝教头若有话说,该去找侯爷才是。”

郝震湘摇头道:“我只是奉命而来,把几句话转给定远兄,至於定远兄欲待如何,那也悉听尊便。”伍定远冷笑道:“好吧!念在我们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我就听阁下把话交代完,也好让你回去交差。”他把交差两字拉得特别长,著意讥讽郝震湘。

郝震湘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宁定,说道:“江大人有令,若是你一昧倔强,眼下形势禁格,他虽然动不了你,但只要局面一转,日後不管你做得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他一定买通杀手,不杀你满门老小,誓不为人。”

这几句话极具恫吓之力,伍定远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江充若要杀他,柳昂天手握证物,必然有法子报复,但若柳昂天一死,或是在朝失势,伍定远必然大祸临头,想到成家立业之後,每日尚须提心吊胆,忍不住脸上变色。

伍定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这几句话,没有别的了?”郝震湘头道:“便是如此了。”

伍定远低头不语,忽然叹了口气。

郝震湘道:“伍捕头若是担忧,何不送上东西,也好图个平安?”

伍定远忽尔大笑,说道:“郝教头啊郝教头!那日我若是贪恋荣华富贵,早在西凉便屈服了,何必拖到现在才死?你回去转告你的主子,就说我伍定远的脑袋早就洗好了等他,有种的随时来拿!”

郝震湘听他说话渐渐无礼,便板起脸来,冷冷地道:“我念在旧识一场,该说的也说完了,伍捕头自重。”说著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伍定远看著他的背影,想到此人方才与锦衣卫之间有些不睦,忍不住道:“郝教头,这些日子委屈你啦!”郝震湘全身一震,头也不回,说道:“伍捕头此言是何意思?”

伍定远道:“都说你是一条汉子,现下和猪狗混在一起,难免沾了一身屎,我说你委屈,那是看得起你。”

郝震湘转过身来,大怒道:“姓伍的!我不过是混口饭吃,你又何必侮辱於我?”

伍定远装作满脸不在乎的神气,说道:“郝教头何必动怒?若是心中无愧,便当我是一个妄人,也就罢了。”说著淡淡一笑,道:“若是心中有愧,你便杀了我,也是心中有愧。”

郝震湘双手握拳,全身骨骼劈啪作响,眼中布满血丝,只听他咬牙道:“我是有愧!原来我那日便该死在刑场,好让我全家沦落街边行乞,好让我老婆女儿靠著娼户卖淫的肮脏钱来养家活口,伍捕头,你何曾可怜过我这种人的处境?”

伍定远见他这幅模样,想他一条铁峥峥的汉子,却要如此度日,心中感慨。

郝震湘越说越响,大声道:“这世道有多难啊!你要见不平了,出头了,随时落个不得好死,谁倒楣?谁可怜啊?全都是自家人!伍捕头,我自山东一路打到河南,在天牢里早想通了,我日後只本本份份的度日,忠君报国,把一身本领献出来,别的什么也不想!”

伍定远摇头道:“别说了,你现下为虎做怅,死时臭名万古,终究没有好下稍!”

只见郝震湘怒目望向自己,伍定远寻思道:“凭郝震湘的武功,倘若此时要伤我,只怕易如反掌,不过大家总算相识一场,想来他也不会这么小气。”

忽听郝震湘冷笑一声,说道:“伍捕头,你口中说得漂亮,口口声声骂我无耻卑鄙,你可知道外头把你多得有多难听啊!”

伍定远心中一凛,但脸上仍装得毫不在乎,笑道:“竟有此事?只要不是教头编排我的阴损话,但说无妨。”

郝震湘摇头道:“本来定远兄为了燕陵镖局的血案奔走,弄到了丢官亡命,江湖好汉,无不敬服。连我远在山东,也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待得各方好汉都给昆仑山擒下,只有你一人走脱之时,天下英雄都为你庆幸,直说老天有眼,保住好人的性命。谁知过了几个月,江湖上便出了一种说法,难听之至。”

伍定远冷笑一声,说道:“什么说法!你说清楚!”

郝震湘道:“本想伍捕头为人行侠仗义,独自逃走之後,必会回头搭救旧日弟兄,谁知伍捕头到得京城後,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伍制使,却不见他苦恼忧心当日为他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只记得自个儿过好日子,干自己的肥差,买楼进仆,好不威风?霎时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伍定远听他如此说来,只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

郝震湘续道:“原本四处可见的海捕公文,莫名其妙地,一发全给衙门收拾了,朝廷还加官晋爵,好不快活。这中间若非有诈,却怎会如此?江湖上都说你给奸党收买,临到头来,乖乖把东西交出,好换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同流合污,卑鄙无耻,直教江湖好汉齿冷!可怜少林寺灵音师徒、李铁衫庄主一家,全给人做了富贵功名的垫脚石!”

伍定远一张脸变得惨白,万万没料想到自己的名声已是恶劣至此,他心如刀割,废然坐倒。

郝震湘冷冷地望著他,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朝廷奸党的走狗,是小人,是畜生,但伍捕头你呢?你便是这么理直气壮么?”

伍定远颓然道:“那日我命悬於人手,幸好一名好汉相助,辗转逃亡,千钧一发之际,才被当朝大将军柳大人救起,眼见御史王宁大人已被抄家,除了托庇在柳大人之下,天下已无人能救得我,我这般做,难道有错吗?”

郝震湘摇头道:“伍捕头,传言如此,你同我说这些缘由,我也帮不上你。无论如何,我话已带到,言尽於此,你好自为之。”

伍定远正待回答,忽听管家叩门道:“老爷,柳侯爷府上来人传话,说有大事会商,要你马上过去。”

郝震湘面无表情,拱手道:“伍捕头公务繁忙,我这就告辞。”说著转身出去,伍定远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动,忽道:“郝教头听我一言,再走不迟!”

郝震湘停下脚来,回头道:“伍捕头还有什么吩咐?”

伍定远道:“阁下是一条铁峥峥的好汉,何必和江充、安道京这些人鬼混?待我替你引荐引荐,日後投效柳侯爷如何?”

郝震湘身子微微一震,跟著眼中闪过一丝感伤,但这神色一隐而去。他摇了摇头,道:“北京的官场就这么大,岂能容得下一个反覆小人?伍捕头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走出大门,忽道:“咱们来日再见,只盼不必杀个你死我活。”

伍定远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忽然想到两句话:“宁为太平狗,勿为乱世人”,活在此时此刻,真叫人情何以堪?

伍定远心烦意乱,却听一旁管家连连催促,说侯爷府上催促甚急,伍定远怕延误军机,急忙赶赴将军府。

伍定远甫进柳宅大门,一旁就有人急拉他衣袖,伍定远定睛一看,却是平日相熟的一名军官,那人姓赵,也是个制使,平日常与伍定远一起喝酒,算得上有些交情。

那赵制使悄声道:“伍兄啊!看来大事不好,今儿个早朝时,江充大人向皇上进了谗言,连上几本奏章,说咱们柳侯爷府里不乾净,收留好些穷凶极恶的逃犯,怕要意图不轨哪!”

伍定远忽有不妙之感,郝震湘前脚刚走,弹劾後脚便到,他颤声道:“什么收留逃犯?此话怎说?”

那赵制使摇头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江充指名道姓,好像提到你老兄的大名,说你在西凉残害良民,无所不为,弃官逃亡後竟然跑到京城来,不知用了多少银两,向柳侯爷捐了个制使,又在京城大摇大摆,无法无天起来。”

伍定远全身颤抖,也不知是气是怕,咬牙道:“岂有此理?我一路千辛万苦,便是为了一桩沈冤血案,这江充实在恶毒,到这刻也不放过我!”

赵制使叹道:“也是你老兄倒楣,不知道你和江充之间有何过节,反正这江大人的奏章上说得是阴刻无比,只把皇上气得七窍生烟,现下派了个御史来府里探查,你可要小心应对。”

伍定远一听,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心中只是叫苦连天,寻思道:“那日杨大人救起我时,便说柳侯爷拼著头上戴不要,也决意保我一命,要我先在京师安定下来。果然这些日子也没人敢来扰我,本想柳侯爷势力雄大,昆仑山也好,东厂也好,没人再敢来害我,谁知先是郝震湘找上门来,现下又生出这种事端……我命运怎地如此坎坷……”

倘若自己真给江充派人杀死,那也就罢了,眼前若给御史大人提审定罪,不免污臭名声,死後怕还要被人冷言冷语。想起自己江湖名声已然难听,更感痛楚忧惧。

正想间,一人长身玉立,缓缓向他走来,正是杨肃观。

伍定远慌忙间急急奔上,叫道:「杨大人,江充谗言上奏,你可要救我一救!”这次江充上奏陷害,御史大人专程为此到府查案,只要一个应对不慎,不只这个制使官职不保,恐怕还要牵连入狱,流放边疆,伍定远心念於此,更感惶急,只拉住杨肃观的手,不住拜托。

杨肃观眉头紧锁,用力握住伍定远的手,低声道:“伍大人不必惊慌,反倒叫人小看我们。你只要行得正,做得端,就不必怕那些奸佞小人的胡言乱语。”

伍定远听他这番话,多少定下,忙道:“大人说得是,我伍定远向来正直,本不怕他们诬陷,皇上英明,定会还我清白。”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走进大厅,只见一名老者坐在上首,看来便是御史大人了,柳昂天则坐在下首相陪,伍定远心下忐忑,不知吉凶如何。

杨肃观进得厅里,便即下拜,口中言道:“下官兵部职方司郎中杨肃观,拜见何大人。”伍定远连忙随著跪倒,伏身低头,不敢言动。

那御史何大人道:“杨贤侄辛苦了,快快请起。这一旁跪的,便是那伍定远么?”伍定远伏倒在地,颤声道:“贱名有辱大人清听,下官正是伍定远。”

何大人道:“好啦!抬起头来说话。”伍定远连忙抬起头来,只见那

何大人年纪也不甚老,约莫五十来岁,一双眸子紧盯著自己,像是要掘出什么私密来,伍定远只给他看得全身难受,忙将目光转向地下。

何大人道:“伍定远,你在西凉为官时,可曾杀害燕陵镖局满门老小,贪污窃盗官银十万两?快快从实招来!”

伍定远大惊,连呼冤枉,正待解释,却听杨肃观道:“启禀何大人,这伍定远乃是为人构陷,其中另有隐情,大人若要细查案情,不妨上西凉走一遭,调阅公文详查,届时是非曲直,必有公断。”

伍定远听了杨肃观为自己的辩驳,心中只是起伏不定,就怕何大人不信。正担忧间,却见杨肃观向他眨了眨眼,似乎要他放下心来。伍定远心道:“看杨郎中这个样子,好像胸有成竹,难道他有法子对付这个何大人么?”

那何大人听了杨肃观的说话,只咳了一声,斜目看向伍定远,一时难见喜怒。

伍定远见他神情如此,心中仍感不安,忽听柳昂天道:“我说何大人哪!我手下这伍制使,可是老实不过,若有谁说他杀害良民,偷盗府库钱财,这老夫决计不信。”

伍定远听柳昂天也为自己说话,略感安心,自拊道:“柳侯爷如此份量,连他也出面担保,说不定我这次能够逢凶化吉。”

何大人哦了一声,走下台阶,细细打量伍定远,伍定远给他看得全身难过之极,两人眼光相对,伍定远跪在地下,除了乾笑几声,实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何大人忽地发出一阵笑声,跟著转身走回座上。伍定远不知性命如何,耳听他发笑,不知吉凶如何,只是担忧不已。

却听何大人笑道:“好啊!既然柳侯爷都出面求情了,还有什么假的?我看这个伍定远面相正直,浑不似穷凶极恶之辈,江大人这次举发事端,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伍定远听他这么一说,心下大喜,忙叩首连连。何大人端起茶碗,笑道:“好啦!看你怕得,快起来说话吧!”伍定远却只拜伏在地,不敢稍动。

柳昂天走下厅中,亲自将伍定远扶起,道:“伍贤侄,你不必惊慌,老夫知道你是忠肝义胆之人,定会维护你到底,朝廷奸党虽多,却没人能动你分毫。”

何大人了头,道:“侯爷说得是。想侯爷与我是什么交情,他江大人又不是不知,皇上会把这个案子交给我,用意就是八字,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说来江大人也该识趣,别要惹是生非啦!”

伍定远啊地一声,这才知道柳昂天早有安排,当下又是跪倒在地,哽咽道:“多谢两位大人爱护,小人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深恩於万一。”

柳昂天捻须微笑,道:“我看你也受惊啦!你先下去坐坐,晚间一块儿留下用膳,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伍定远急忙叩首,跟著匆匆走出。

伍定远出得大厅,冷汗已湿了一身。他给家丁带著,行入偏厅用茶,他脑中纷乱,虽说逃过眼前危厄,但心中就是定不下来,想起郝震湘日间找他之事,更添烦忧。

正想间,只见一人身著军官服色,正向自己走来,伍定远心乱如麻,无心理会,谁知那人却停下脚步,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

伍定远抬头看去,见那人高鼻阔口,腰悬弯刀,却不相识,伍定远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伍定远,敢问阁下可有吩咐?”

那人不答,只把一双眼瞅著伍定远,伍定远心下疑惑,不知高低,忽见杨肃观走来,向那人道:“秦将军来得早了,柳侯爷这当口还忙著,你且先歇会儿。”

那大汉也不回话,只上下打量伍定远,伍定远不知这人来历,虽给他瞧得浑身难受,却也不便发作,只不住的向杨肃观使眼色。

杨肃观意会,忙道:“伍兄,让我为你引见一位英雄人物。”说著向那大汉一指:“这位便是左从义总兵麾下头牌猛将,秦仲海秦将军便是。”

伍定远虽到京中不久,但也听过秦仲海的名头,忙拱手道:“伍定远见过秦将军!”秦仲海回了半礼,道:“不敢。”

三人坐了下来,秦仲海道:“伍制使,我想向你借样东西。”

伍定远一愣,随即笑道:“将军有何吩咐,下官无有不从,就怕下官贫寒简陋,没的让大人笑话。”

秦仲海道:“伍制使切莫疑心,我并非要向你讨钱,也不是要寻你晦气,我今日是想向你借个人一用。”

伍定远心中一奇,道:“我营中将士自有数百人,秦将军若想调遣,自当遵命,只不知将军要借何人?”秦仲海说道:“我要借的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文武全才,不知制使肯借否?”

伍定远不知秦仲海用意,只陪笑道:“秦将军说笑了,我军中岂有这等人物?”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想你身边有这等人才,你却是不知,这岂不作践好汉、让人齿冷吗?”

伍定远听他说得严厉,不知如何是好,久久不敢回话。

杨肃观道:“伍制使初来京城,诸事繁忙,若有什么疏失,也非他刻意所为,秦将军切莫因此见责。”

秦仲海道:“两位大人,秦某不是来寻你们的晦气,说正格的,我只是看不过英雄落魄,有志难伸的模样,这才多说了几句。”

伍定远忙答道:“蒙秦将军不吝教诲,伍定远定会深加反省,只不知大人究竟要借的是何人,还请示下。”他不愿多做争辩,沾惹纷争,便赶紧蒙混认过。

秦仲海道:“伍大人身边有一人,姓卢名云,不知大人是否相熟?”伍定远一愣,随即叹道:“卢兄弟这几日不告而别,至今音讯全无。”

秦仲海冷冷地道:“这倒不劳伍大人烦心。”说著往门外叫道:“卢兄弟快进来!大夥儿叙叙旧吧!”

伍定远一征,只见一人缓步走进,正是卢云。伍定远张大了嘴,健步向前,一把抱住卢云,大声道:“兄弟!你怎地不告而别?可急坏了哥哥啊!”

卢云适才在外,不知他们对谈内容,此时歉然一笑,说道:“小子前些日子酗酒慢事,给伍兄添了许多麻烦,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自个儿走了,还请伍兄海涵,恕我卤莽之罪。”

伍定远低头叹道:“都是我耽误了兄弟的前程,没能叫你飞黄腾达,全是做哥哥的错……”歉疚之情,形於言表。

卢云忙道:“伍兄千万别自责,是小弟自己不长进,这些日子若无你照顾提携,我却又能上哪去?”

秦仲海本来对伍定远极是不满,这时见他真情流露,倒也不是作假,气也消了许多,打岔道:“好啦!日後卢公子为朝廷运筹帷幄,必有出人头地的一日,伍兄也不必难受啦!”伍定远奇道:“运筹帷幄?这又从何说起?”

众人正待要说,却听一名家丁道:“老爷有请,诸位官人内厅用饭。”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咱们这些话再说不迟,吃饭要紧!”说著携了卢云的手,迳自拉他进厅。

一旁家丁急急拦住卢云,问道:“这位公子是……”

秦仲海知道卢云与柳府的人有些疙瘩,怕卢云脾气一来,竟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忙将那家丁一推,不待卢云说话,两人并肩走了进去。那家丁知道秦仲海官拜游击将军,向来是柳昂天手下的大将,哪敢伸手拦阻,眼睁睁的看他们走进内厅。

柳昂天排了一桌家宴,宴请御史何大人,邀了门下众将亲信相陪,秦仲海等人走进时,只见何大人与柳昂天已然坐定,正自说话。

那何大人双眼一转,上下打量了秦仲海等人,转头向柳昂天笑道:“柳大人,我看你门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尽是文臣武将,英雄豪杰,你老真是眼光过人哪!”

柳昂天大笑,忽然见到卢云站在桌旁,不禁一愣,心下不悦,暗道:“这伍定远也真是的,怎么又把这人带来?”但他不愿在何大人面前责骂部属,当下不动声色,要下人给他们排上位子。

卢云本来就不愿再来柳府,但秦仲海力邀之下,只有随他一来,谁知不只进到柳府,尚要与柳昂天同桌共饮,他心中不宁,待见柳昂天面色平和,似乎浑不在意,这才心下稍定,便也坐了下来。

那何大人向伍定远一笑,举杯道:“伍制使,适才外头说话得罪,全是为了公务交代,你可别见怪啊!”

伍定远赶忙道:“大人明见万里,替小人洗刷冤情,下官感恩戴德尚且不及,怎会怨怪大人?”柳昂天笑道:“定远这杯该喝,这可是压惊酒,何大人喝的这杯就冤枉了,替人出头,还倒罚一杯。”

何大人笑道:“柳侯爷说的是什么话,在座英才济济,都是朝廷的未来中坚,我岂能不多敬两杯?”众人大笑声中,一齐举杯喝乾。

何大人见秦仲海身著军装,心念一动,问道:“这位将军可是姓秦?”秦仲海头道:“正是,末将姓秦,双名仲海。”何大人喜道:“都说『柳门二将,文杨武秦』,这杨贤侄我是熟识的,他父亲杨大人与我更是世交,只是老夫一直无缘识得咱们这个秦将军,来来,今日有缘,我们喝上一杯。”

秦仲海见无人理会卢云,怕冷落了他,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不忙喝酒,待我为你引荐一人如何?”说著拍拍卢云的肩膀,道:“我这位卢云兄弟,乃是当朝兵法名家,大人不可不识。”

何大人见卢云丰神如玉,早留上了神,本以为这年轻公子是柳昂天的子侄辈,待秦仲海如此介绍,更是欣喜,向柳昂天道:“好你一个柳侯爷啊!手下奇人异士、文臣猛将,我看你这大都督坐的可稳啦!”

柳昂天原本不喜卢云,待听得秦仲海这般介绍,那何大人又很是钦羡,怒气也渐消了,连连笑道:“好说,好说!”

众人饮得酣畅,何大人忽道:“老夫看西疆贼势日大,这帖木儿汗国拓地千里,并国数十,已有昔年铁木真的气势,莫要进犯中原,再成大祸啊!”

柳昂天明白何大人要说到了正题,便头附和道:“是啊!近来北境征战不休,我朝与瓦剌称得上势均力敌,要是西境也有乱事,中国腹背受敌,大军调度困难,倒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何大人望著席上多位青年,道:“昔年西夏侵犯中土,大宋靠著韩琦、范仲淹两人镇守,有道是『西贼闻之心胆寒』,物换星移,几百年过去了,今日本朝有你们这许多英雄少年,咱们还怕什么?”说著拿出一道公文,道:“实不相瞒,当今圣上有命,我不数月间,就要出使帖木儿汗国。”

众人啊地一声,甚感意外。

何大人面色凝重,说道:“此次皇上希望老夫能赶在瓦剌之前,与西疆连络交往,以免蛮夷包围中国,老夫今日来此,除为定远贤侄之事外,便是想请各位相助此事。”

柳昂天头道:“大人的事便是我柳昂天的事,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下来便是。”

何大人见柳昂天一口承诺,立时安心许多。杨肃观问道:“朝廷交代大人出使汗国,可曾拟定什么良策,足使两国交好?”

那何大人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说道:“说来惭愧,此次我们是去和番。”

众人听得和番两字,忍不住一齐站起。这和番自古便是天朝之辱,将王家之女送至蛮夷,行婚姻之约,以期两国修好,皇女公主若能生子嗣位,日後蛮夷可汗念在身上的华夏血统,也当尊重中原,消弭边疆祸患。

柳昂天不愿手下大将出轻侮之言,连忙道:“既然大人下月便要出使西疆,我看事不宜迟,明日早朝我便上个奏章,建请皇上派兵保驾,到时大人若是不弃,我自会加派几个干练手下,随您一同出关。”

何大人头道:“我先前担心道路不宁,蛮夷凶狠残暴,但现下得了侯爷的亲口金诺,那就万无一失了!”

柳昂天问道:“此次和番,却是哪位公主出嫁?”何大人轻咳一声,说道:“这次的重责大任,全落在咱们银川公主身上。”

柳昂天啊地一声,叹道:“可惜了,银川公主高贵秀美,乃是皇家典范,想不到却要流落他乡。”

何大人道:“满朝之中,自来只有银川公主最识大体,若不是她,却又有谁担得起这个大任?”

众人叹息不已,饮至深夜,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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