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前屯之变和宁远之战中,明军更是既不知己又不知彼,被后金军折腾得焦头烂额,险些全军覆没。到现在后金军撤兵了,还是不知道人家为啥撤兵,就连贼酋努尔哈赤到底受没受伤也搞不清楚。
反观女真人,在情报方面就做得极为出色。他们先是策反佟养浩,又将计就计包围宁远。一边围攻宁远,一边还将明军的粮草基地觉华岛给端了。又早在宁远城内密布奸细,烧光了城内的余粮。若不是朱由检冒险实施“斩首行动”,一炮轰塌黄龙帐,现在宁远全城军民就真的皆为饿殍了!
又过了半日,督师孙承宗也带领着一万步兵以及一部分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开进宁远,算是暂时解决了宁远的饥饿问题。
他一进城先给朱由检请罪,说了些“险些失陷藩镇,罪该万死”之类的套话。朱由检既然毫发无伤,当然也不会怪罪孙承宗。众人这才皆大欢喜,在李府大摆酒宴,庆祝守住宁远的这场阶段性胜利。
在酒席上孙承宗告诉大家,他已经向皇帝上书,详细奏报了“宁远大捷”的经过,对作战出力的将士一一请功。料不出数日,朝廷的圣旨便可传至宁远,凡有功之人,必有重重的封赏。
这一席话说得满桂、祖大寿等将领全都喜上眉梢,谁不想加官进爵?就连袁崇焕也眉飞色舞,颇为自得,心想正是自己力主在宁远筑城,这次又是自己亲自主持守城战,这第一大功必定会落在自己头上。从今以后,仕途平步青云不消细说,早晚入阁拜相,万世流芳,成就可能还在孙承宗之上!
朱由检却一直皱着眉头冷眼旁观,见众人皆有忘乎所以,忍不住说道:“督师大人,您说咱们这一仗真算是打胜了么?”
孙承宗有些诧异地笑道:“殿下何出此言?建虏自万历四十四年僭号以来,攻无不取,战无不克,朝廷则是连战连败,将开原、铁岭、辽阳、沈阳、广宁这些辽东重镇一一丢掉。老奴自是以为天下无敌,却不料此次陈兵十余万,终被重挫于宁远城下,老奴本人生死未卜!如果这还不算大捷的话,那什么样的胜仗才算大捷呢?”
朱由检却摇摇头道:“我倒以为,战争的胜负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能否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哦?”孙承宗觉得朱由检这个观十分怪异,心想自古以来,打仗不就是为了抢地盘么?谁把地盘抢到手,便是胜利,否则便是失败,这还有什么可多说的?但他身为大学士,涵养极好,并未打断朱由检,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朱由检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从清战场的结果来看,鞑子伤亡虽然逾万,但大部分是汉军旗的降兵,真正的女真人只占了不到三成。反观我方,宁远城内的军民伤亡也有六七千,若从守城角度来看,实在是吃亏不小。更何况觉华岛全军覆没,两千多条船被烧毁,军粮和弹药全都付之一炬,损失实在是太惨重了一。”
袁崇焕突然插言道:“依殿下之言,此次我军倒是战败了?”
他为人最是性骄气燥,城府可比孙承宗差远了。听朱由检这么一说,倒似是要将宁远之战全盘否定,当即大为不满,已经隐隐动了怒气。
朱由检苦笑一声道:“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鞑子没有把我们围歼于此,我们也保住了自己的有生力量。此时谈论胜败没有太大的意义,最关键的是我们应该想想,下次鞑子再来,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袁崇焕不以为然地笑道,“既然我们能守住宁远一次,自然也能守得住第二次、第三次。朝廷早已定下辽东大计,正欲在宁远筑城,构筑关宁防线。如今我们正好在此屯兵,加固城墙,多备火炮弹药。只要守住宁远,山海关自然高枕无忧,万岁从此也无须东顾了!”
“说得好!”孙承宗适时地发话道,“此次宁远大捷,袁大人居功至伟,诸将也立下大功,可见之前在山海关所议‘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之计完全可行。老夫必将奏明圣上,由袁大人镇守宁远,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诸将辅之,徐图进取锦州。待收复锦州,辽东防线更是固若金汤,老夫也就算不虚此生了!”
他身为督师,这一番话自然是盖棺定论,不容朱由检再置喙了。
朱由检只得暗气暗憋,心想这次的所谓“大捷”,实在有太多的偶然因素,很难再次复制。尤其是粮草问题,由于失去了觉华岛,更是雪上加霜。
酒席散后,众将皆喝得酩酊大醉,朱由检却心事重重,独自在李府的后花园散步。望着夜空中浓重的乌云,他似乎也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想到今后前途未卜,大明的灭亡也似乎不可避免,他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爷,别人都高高兴兴的,就你长吁短叹,也太扫兴了吧!”李崇瑶突然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身旁。
“大小姐,我…”朱由检欲言又止。他这满腔的惆怅,又怎能与眼前这天真烂漫的少女诉说?
李崇瑶突然安静下来,半晌才幽幽地道:“怎么,你…你要走了么?”